李赟刚参加工作就捅个篓子,领导对他的印象也就差了起来。原本李赟考的是省委组织部的选调生,按政策是要作为年轻后备干部重点培养的,这个事情一出,李赟的政治前途一下子就灰暗了。
每个单位都有一些扑红踏黑的人。又晓得他出生农村,没什么背景,私下里闲言碎语不断,“还重点大学毕业的呢,我看连我这个高中生都不如!”
“年轻人靠不住,搞硬事情还得靠我们这些老皮褂子……”
每个年轻人刚踏入社会,大约也都是有过一番雄心壮志的。古话说学而优则仕,在中国这种官本位思想浓厚的社会里,李赟考公务员进入行政单位,未尝没有过将来混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屌丝逆袭,得到方思涵认可,让刘晓月后悔的幼稚想法。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随着工作时间越长,李赟觉官场真的不是什么人都能混的,即使在乡镇这样最基层的单位,没有两把刷子,也是混不开的。
李赟唯一的依仗就是重点大学的本科学历,但真要论起来也没什么优势,又不是清华、北大那样的名校。现在行政单位的哪个还没有个本科文凭,虽然大多是党校、电大、职业技术学院的,但组织部门也是认可的。
论工作,乡镇工作技术含量不高,专业性不强,对文化水平也没什么过硬的要求,主要是和群众打交道,都是做人的工作。智商倒罢了,对情商要求高,礼节礼仪、接待应酬、在领导和同事之间左右逢源等,这恰恰又是李赟这种农村出身学生的短板。
在党政办呆了半年后,李赟就被安排到综治办包村,做些给村干部送通知文件、配合收缴医疗、水费、养老保险、调解农村宅基地纠纷等杂务。李赟又不像有的干部,有事没事爱往领导那里跑,以至于乡镇换届后,新领导来了一年多都把他名字和人对不上号。
每月三千多的工资,一年吃用下来,还没他爸攒得多,李赟越干越没心劲一度产生了辞职去当律师的想法。然而他爸坚决不同意。
他爸说:“当律师挣得再多,也是个体户,没保障,你工资再低也是公务员,老了有退休工资。”
李赟说:“现在官场上要靠钱靠关系呢,没钱没关系是混不出头的。”
李小强说:“啥都要靠钱靠关系呢,你当律师没钱没关系也没人请你,我看县上那法律服务所里年轻律师都在坐冷板凳。”
李赟说:“那我就这么干熬着?”
他爸说:“对呀,当官就是靠熬呢,哪有二十几岁都就当领导的,你看我们乡上书记乡长,哪个不是四五十岁了。老的熬走了才轮得到你们这些年轻人呢。”
李赟说:“难道我四五十岁了才当个乡镇长?”
他爸说:“那也很不错了呀。那我们李家祖坟上也冒青烟了。”
这一次王翠萍罕见的跟李晓强立场一致,对他辞职的想法也是坚决反对。
那时候,“八项规定”
还没出台,乡镇干部待遇低,离家又比较远,晚上大都住在镇上。没事的时候就聚在一起喝喝酒,打打牌,吹牛冲壳子……人是最容易被环境同化的,李赟又不是一个意志多么坚定的人,几年下来,在乡镇真本事没学到什么,坏毛病却沾染了不少。
到了后来连年轻的优势也没有了。老桥镇离省城比较近,经常有上面到镇上挂职锻炼的,都是二十几岁的官二代,一下来就挂副镇长,锻炼一年就提拔调走,或者量身考察为正科级。而李赟已经在乡镇工作了五六年,别说提拔为正副科级,连中层的科室主任都没当上。
干什么都得有点基础、需要背景人脉,屌丝逆袭什么的,都是网络小说写来骗流量的,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一个农民子弟想出人头地哪有那么容易!
乡镇公务员的生活,就像鲁迅《伤逝》里描写的“原如鸟贩子手里的禽鸟一般,仅有一点小米维系残生,决不会肥胖;日子一久,只落得麻痹了翅子,即使放出笼外,早已不能奋飞。”
到了后来,李赟早就没有了破釜沉舟出去闯一闯的勇气了。
这样浑浑噩噩了几年,有一件事情,却已经迫在眉睫了,那就是婚姻问题。李晓强认为儿子大学毕业,又是公务员,找媳妇肯定要好的里面挑好的,就是皇帝的女儿怕是也能娶到。
每年春节或是十一长假回到老家,先是李晓强、王翠萍开玩笑:啥时候领个女朋友回来啊?
哪料到李赟都二十八了,还没见李赟领个女朋友回来,村里和李赟同龄的小孩都上幼儿园了。
后就有邻居打趣:还在挑啊,可别挑花了眼。
再后来就有邻居闲谈:娃学习差,差就差吧。那李赟学习好吧,还在省上工作,不是连个媳妇都找不到?
实际上是真的找不到,在农村里大家觉得李赟有出息,但在城市里凤凰男处于婚恋市场鄙视链的最低端,那些小市民一听说农村出来的就瘪嘴摇头:乡下的、穷亲戚。。。。。。。
有一回全市学习枫桥经验现场会在老桥镇召开,会议由综治办筹备,布置会场、准备材料、会场服务等忙忙碌碌了好几天。现场会开得很成功,张书记在镇机关干部会议上点名表扬了综治办。
所以那天下班的时候,刘主任就说:“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晚上我请客,不叫别人,就我们办公室的,火锅烧烤走起。”
大家自是欢呼雀跃,因为没有领导参与,就放的很开,玩得很嗨。酒酣耳热之际,说话也就直接起来。
平时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