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王府无异于一步登天,至于王科缙与洛倾月之间的距离,在外人看来,已仿若天堑。
身份地位的差距,背景的云泥之别,人生未来的前程,今后会走的道路······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所以,他根本没想到过她竟会出现在缙王府那已然有些破落的朱红色大门外,独自一人,一身白衣,仿若谪仙游历人间,不食烟火气。
她向缙王府门前的侍卫说明了来意。
王科缙看着她走进了他的书房,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他手中的紫豪笔僵在奏折上,染出了一大团墨渍。
“怎么?不欢迎么?”
她挑了挑眉,娇俏地问道。
“怎么会不欢迎呢——只是……说实话,我与你只是在小时候见得比较多吧?”
王科缙苦笑。
“你现在不也才十三岁么?”
她看着故作老成的他,有些好笑。
“这……”
王科缙脸色一僵,有些尴尬,“这自然不一样,我知道我才十三岁,但我所要面对的对手可不管我是不是十三岁······”
说到后半句,他的指节微微用力,有些白;而他的神情落寞,眉宇间充斥着无言的压力。
“话说回来——其实我是来履行那纸婚约的——但只能是名义上。”
她试着委婉地告诉他,她与他是不可能的。
“这样么……”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其实,你不必勉强自己;如今世人皆知这纸婚书只是一个笑话,你若不愿,大可以拒绝——我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更何况现在知道你可以如此贴心地为我那可怜的自尊着想,我便已经知足了。”
“这些年,你过得一定很不容易吧?”
她看着少年苦涩而无奈的脸庞、故作释然不在意却又心酸的语气,不知为何,心中竟然同样不好受。
“不容易又如何?难道谁就容易了么?假如一死便能一了百了,那我早就拉下这缙王府给我陪葬了。只可惜——”
“我背负的从来不仅仅是我自己的愿望,我相信总有我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人在注视着我,哪怕他们已经不在了······我背负了太多,已经容不得我放弃;人世是非纷繁,我总不能一直逃避吧?就像我和你——我们不必再麻烦彼此了。”
他故作无谓地洒然一笑,但如若不这么做,他就说不出其他东西了。
“你能理解就好……”
她想了想,迟疑道,“那么……就此别过?
她在婚书一角写下“洛倾月”
三字,而后转身离开。
她没有听宫中师长的话,去直截了当地威胁或是逼迫眼前的少年,让他明白现实的残酷——虽说这在她师长看来已是别样的仁慈。
她的心中隐隐觉得这恐怕会适得其反,因为她知道,他一直是个倔强的人。
莫名的,她似乎对他是很熟悉,就因为那些儿时一同经历过的回忆么?
她的脚步顿了顿,强忍住复杂的心境,留下她的最后一句话“忘了我吧——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更适合你的人。或许,我们此别后······永不相见······”
王科缙看着她的身影一步步离去,不知从心底出现哪来的勇气,忽然站起身,冲她的背影大喊
“我不知道这世上究竟是谁更适合我,也不知道我是否能找到那个人。我只知道,下个月我就会独自外出游历;我要找到一条路,这条路可以跨越一切枷锁、一切世俗、一切是非,直通到最适合我的人面前。”
但他还是没能说出他的最后一句话,一句他最想说的话。
只不过,那时的他,还没有资格说出——
“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与我此生最重要的人久别重逢,而那个人一直是你;我想守护你一辈子,让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如果这天地都要与你为敌,我也会义无反顾地与你站在一起——”
“杀他个天翻地覆。”
······
此去经年。
试问谁与我同在?又有谁与我同行?
风吹过秋天,萧瑟庭院,谁去、谁回?
径隐,院芜,只怜银杏收衣;篱散,人去,仍有风指点我走向心之横切面。
四年前,他独自一人出走,归来仍是少年。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