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望着玉真子逐渐远去的背影,少年面色还是阴郁了下来。他恍然惊觉,师父熊腰微躬、肩头轻颤的影像,与吴增离开庄院时那股落寞孤寂之感竟是如此的神似。转瞬间,两者完成重叠。
“有着不小的难心事啊。”
转回头,再一次仰靠在躺椅之上,朝堂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自然知道如果师父真有什么难心事,那事情的源头就一定在他的身上。
说起来,他这伤其实也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师父说等他伤好之后,两人要好好谈一谈。朝堂原本倒是一直很期待能了解整件事情的始末,但眼见时日将近,还是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到底要不要说出我已经觉醒了的事情呢?”
朝堂觉得,师父一定不会骗他,更加不会害他,而且师父说等他觉醒就要教他修行,也就一定会教。就连当初不准他修行这事,本身也并不是师父的意愿,只是大师伯不准。
更何况,一直以来,在朝堂的生命中始终欠缺师父对他的肯定,所以他真的很想告诉师父,他完全可以开始修行了。可他却答应过吴增,要将自己血脉觉醒之事保密,以致迟迟开不了口。
他虽然明白这个一直关注着自身的吴大叔自有他的道理,但这几日来心中总是很烦闷。虽说这些年来师父对他似乎有些不管不问,但朝堂能感受到他对自身那份深沉的爱。或许是老人家的感情太过内敛,朝堂反倒愈觉亏欠。
关于为什么禁止他修行的事情,朝堂曾有过旁敲侧击,老人家推说等他伤好了再讲,可口风不紧,也让朝堂获取了个大概--大师伯严令禁止他修行,也是怕他年纪太小、意识未稳,这种情况下的修行如果走岔路了,入魔是很难分辨的。
而师父玉真子之所以坚持让朝堂修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有能力让朝堂像一个正常孩子一样修行。
可这样一来,他不但要教导朝堂修身,更要注重修心,还得时刻关注朝堂是否有入魔征兆,如果真要是入魔了还得想方设法控制住……
所以,玉真子打从收了朝堂以后,就再没有收弟子的打算了。
而虽说玉真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可他的计划在跟大师兄大吵了一架后,最终还是以流产告终。
倒是他口中所谓的修心,却还在努力坚持施行着。
但在朝堂看来,师父大人根本就是在拿他这个徒弟的自尊取乐……
“我还真是个受虐狂啊。”
内心自嘲了一小下,说到底,朝堂很感激师父玉真子的默默付出。
而且,从师父这些杂七杂八的话里,朝堂也总算搞清楚了,为什么只有他觉醒师父才能教他修行……
实际上,这时候再说教他修行已经不正确了,觉醒之后他就已经自主的在进行修行,玉真子要做的仅是要让他学会控制自身的力量,防止他被这种力量反过来控制住心智。
不过,朝堂现在是一点力量爆棚的感觉都没有,无非情绪波动的时候眼中的事物会慢下来而已,所以,他觉得自身会被力量控制这种事情有些无稽以及遥远。
但他还是觉得为了防止自身进一步走向师父所说的入魔,他应该把自身的情况如实告诉师父,可又是一直纠结答应吴增之事……
“唉,不想了、不想了。”
朝堂最终下定决心,“既然答应不说,咱就要遵守承诺。而且,没准儿师父他早已经知道了呢。”
秋日午后暖暖的阳光晒得少年昏昏欲睡,阖上双眼,朝堂出午睡前最后一声嘀咕:“生活要是能一直像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嘛。”
一个半时辰过后。
“喂,臭小子,起来啦,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在屋外睡嘛。”
玉真子的一声怒吼,将朝堂的下午觉终结。
然后,“砰”
的一声巨响,食盒被狠狠扔在了茶几之上。
“吃饭。”
老人家下令。
秋风轻拂,朝堂打了个寒颤,没想到,他竟然一觉睡到了傍晚。紧了紧身上的秋衣,尚处于迷糊状态的少年瓮声瓮气地应着。
先去井台边洗个脸清醒下,再顺便涮洗了下要用的碗筷,回来之后,朝堂打开了食盒。
不出所料,做饭之人的手艺果然更进了一步,不但香气扑鼻,便只看这些菜样色泽就让人食指大动……
朝堂不得不惊叹孙师弟的厨艺天赋,这才几天下来,便已然有了如此长足的进步。佩服之余,心下更是打定主意,待他伤好之后定要跟这位孙师弟好好切磋、讨教一番。
“去洗手啦。”
朝堂伸臂拦住那只偷伸过来的大手,他这才刚一走神,师父大人就开始偷懒耍滑,真是一刻也不能大意。
“哦哦。”
老人家乖乖听话地洗手去了。
“奇了怪了,师父靠近时的那股味道有些熟悉……好像是厨房里的。”
朝堂疑惑地思索,旋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最近拦下他怎么变得这般容易了,他肯定是在厨房里偷吃过了。”
叮叮当当,盘碗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