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李师兄的声音依然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老爷子,年轻人嘴巴上都没长毛,都喜欢瞎扯淡吹牛皮,其实全都是假的,这小子压根儿就没杀过一个人。”
“哼,这小子外表看起来挺能耐的,我看呐,其实就是个空壳子。哎呀,这种年轻后生,一个个自以为很厉害的样子,其实也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我吃的盐可比他们吃过的饭还要多呢。”
听到这番话,他气得直想扭头回去反驳。年纪小又怎么样?十四岁就不算男子汉吗?这老头就知道仗着年纪大摆架子。
不过,当感受到李师兄那冰冷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时,他心头不由得一紧,忙不迭地跑出门去了。
清晨时分,村子的道路间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白雾,空气中透着清新的味道。他两手伸直,惬意地打了个哈欠,随后卷起衣袖上破旧的补丁,蹲下来观察地面上爬行的蚂蚁。
“喂,小和尚,你蹲在那里干吗呢?”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黄色僧袍,双手合十,礼貌地对着面前那位满头白的少女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正在静观禅意。”
少女笑了笑,说道:“你这和尚真逗,跟个孩子似的,看蚂蚁搬家非要说是观察禅意。”
看着少女微微颤动的白色眼睫毛,和尚顿时有些出神,好像想起了些什么往事。
然而回过神来后,他立刻低下头开始诵读佛经,再也不敢与眼前这位轻易触动自己佛心的少女对视。
“你继续观你的禅吧,告辞了。”
目送少女走进吴家大院,他注意到院内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吴村长家里是不是来了客人?怎么之前都没听说过呢?”
和尚站在原地看着那些打扮奇特的外地人。突然拍了拍脑袋。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也开始学村头那些爱嚼舌根的婆娘,关心起别人家的事来了?出家人本该不问世事,我还是回去专心念经吧。”
说着,和尚迅转身,手中捻着佛珠,朝自家寺庙的方向走去。
路上,他看到地上有一滩牛粪,还未走近,一个小男孩背着竹篓跑过来,捡起牛粪扔进了背后的篓子里,并大声喊道:“这是我家牛拉的粪便!是我的!”
他一听,立刻急了:“你说这是你家牛拉的粪便?我说这也是我家牛拉的呢!不行!这堆粪便必须归我!”
小男孩双手捂住脸,对他扮了个鬼脸,“羞羞羞~你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子,还跟小孩争抢牛粪呢。”
他老脸一红,拿起手边的拐杖就要教训这个不懂尊老爱幼的小孩。见对方扮完鬼脸后迅跑开,他顿时哑然失笑:“我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跟小孩子怄气。”
他拄着拐杖,慢慢地走进了生活了一辈子的小院子,在摇椅上坐下,静静地看着院子里树叶飘落,回想着自己这一生的平凡岁月。
这时,门口传来邻居老人调侃的声音:“老家伙啊,你今年都八十四了,老话不是常说嘛,七十三、八十四,阎王爷不来自己也要去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啊?哈哈哈哈哈……”
“嘿!老不死的东西,就会诅咒我,看我不回敬你几句!”
正准备从摇椅上站起来反驳,他心中却突然有种感觉,自己的时辰已到。以前常听老人们讲,临终前会有预兆,没想到还真应验了。
他感到周围的景物渐渐变得模糊缩小,自己仿佛在往上升,身体轻飘飘的,舒服极了。“原来……这就是死的感觉吗?”
可是下一秒,周围环境突然剧变,开始扭曲起来,连他布满皱纹的脸也快扭曲变形。
一会儿变成十几岁的少年,一会儿又变成一名头顶戒疤的僧侣,并试图变化成一位老妇人的样子。然而快变换了几下之后,他的脸上最后定格成了一个少年的模样。
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白色墙面,他一时之间愣住了,脑海里冒出了三个终极问题:
“我是谁?这是哪里?我要做什么?”
恰好此时,旁边有两个身穿病号服的人从窗户旁经过,边走边聊着天。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神经病而不是精神病。神经病是指中枢或周围神经组织生了病变而已,神经病这个词其实是被精神病牵连而污名化的。你看,像小李那样的才是真正的精神病患者,整天胡言乱语,自残个不停。”
“你就别说了,这家伙也是个可怜人,年纪轻轻就得了个大病。”
“李火旺这小子难不成还能跳起来骂我?嘿,真要是那样的话倒好了,我宁可挨他两句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