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旗山一早就跑来见丰云。这个当年的肖队长,现在也不当队长了,社员们也不需要他安排农活了,他自己家的地还荒着呢,哪里管得了别人家的。他没有儿子,老婆死去多年也没有续弦,四个女儿都在外地打工,按月给他寄生活费,他也就懒得种那地了。闲着没事就往丰云的诊所跑,丰云的诊所也是个幌子,几天都没一个病人,连缪春香都不再找他诊病,愿意吃孩子们为她买的补品和洋药。丰云闲得都恨不得去为檐坎下的蚂蚁搭脉了。所以丰云也是巴不得肖旗山来和他闲聊。
肖旗山见丰云望着湖对岸的学校呆,心里想,原来这个人是为他女儿担忧。于是拍着丰云的肩膀说:“老伙计,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是怕校长孤单,怕她难过,心疼她独自生活,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对不?可是,你为什么不喊她回来呢?她只要一回到你家里来,做回你丰家女儿,你们老丰家人丁兴旺,不就闹闹热热的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肖旗山正这样说呢,缪依然校长就闯了来。
“肖队长,你在这儿?”
依然说,并再次感谢他上一次为学校解围。
“缪校长,你真是太客气了。学校是我们自己的学校,只有我们大家爱护她支持她,才能办得好,越来越好。学校办好了,不是对我们大家都有利吗?所以我竟不是帮你,而是帮我自己,帮我们大家!”
肖旗山说。
丰云听见依然的声音,猛地回过头来。
“依然你咋的啦?”
“爸爸,你怎么啦?”
父女俩都为对方的形容憔悴失声惊问。
丰云一边为女儿搭脉,一边默默望着她脸上的气色,听她说了症状,询问了一下自己的疑惑,“孩子,你是累着了,也是操心过度,心情郁结,过度透支了。你一定要注意调理,你还这么年轻,别弄得早衰了……”
依然心疼地说:“爸爸,您呢?您看看您自己,几天就脱形了,我上次看见您,您那头还有三分之二是黑色的,怎么才不几天功夫,就全白了?”
父女俩互相心疼着对方。一时忘了诊病。
“爸爸,我有话和您说,”
依然说。
“哦,好,”
丰云说。
肖旗山见依然欲言又止,心想人家父女俩是不是要说啥不便让自己听的话,就起身告辞。
肖旗山一走,依然就说:“爸爸,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就把她最近在母亲墓前的现告诉了丰云。
丰云叹了口气,许久不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丰云才说:“孩子,你看,你的病就是这样得的。我说什么来着,你们年轻人就是透支身体,透支健康!你不能这样做了!你妈妈在天有灵,一定希望你幸福快乐!你幸福快乐了,你妈妈才能安安心心地走,不然,她待在天堂也不会快乐的。……那天……有一天,我从你妈妈的墓前经过,现一切都很好,你不要再这样了,啊!你说你看到的那些啥啥啥情况,一定是你产生的幻觉!你妈妈清清白白一个人,怎么会有你说的那些人……和事!”
丰云说完,起身去药柜里抓药品。
依然看见父亲站起来,拿着戥子,一样一样地称着各种中药材。他的背也已经越佝偻如虾米了。
这段时间里,丰云总是情不自禁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眼神空洞,神思恍惚,灵魂出窍。
他内心在一声声呼喊着一个名字,泪水随着那个名字往心里流,肆意汹涌,滂沱如雨。
夜深人静,一弯月牙慢慢爬上树梢,丰云望着那弯月牙,在诊所门口徘徊了很久。
他内心犹豫彷徨,不知何往。他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地彳亍独行。月光把他的身影投在地上,佝偻如一个“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