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修士连用灵力挡风雪都觉得浪费,他倒愿意用灵力护着一枝梅花。
虞照一抬眼见到她定定地立在梅园矮墙处望着他,他当即略怔了一下。
回过神后四下看了几眼,见这园中雪落无声,寂静无人,料定她是终于忍不住了,来同他表明心迹的。
他回宗门这么久,她难得来寻他,主动找些台阶询问道:“虞师兄今日要下山吗?”
虞照想,女子的矜持,有时实在显得小家子气。
什么时候不来,非要等到他即将离开宗门这日,人生在世,她为何总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是,”
虞照长身玉立,抬手拂了拂肩上雪,负手立在白雪红梅下,甚为冷肃地说道:“今日便走。”
“往何处去?”
“雍北。”
颜浣月清澈的双眼忍不住弯了弯,“哦,虞师兄,一路顺风。”
见那抹雾粉身影
这便要离去,虞照快步追了过去,拦到她身前,看着她眼底的疑惑,沉声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颜浣月随口说道:“没有。”
虞照忍了忍,终究还是在她面前习惯了指责,开口说道:
“好,不说,那就还是心甘情愿与裴师弟成婚,满心满意都贪恋那副魅妖身躯,爱极了那体弱多病的郎君。”
颜浣月冷笑着看着他,许久,说道:“是,我就是贪恋他那副魅骨,将来是要将他锁在帷帐中任我沉沦的,我正是如此重欲之人,你可满意了?”
虞照看着她冷着脸的模样,与寻常与他生气时别无二致。
他心里又气又无奈,裴暄之那副身体数着日子活都算幸运,哪里来的命与她这么折腾。
“你又何至于说这种荒谬的气话来激我?你仍不愿与我坦言心里话也罢了,若是你有何难处不好麻烦掌门,与我说一声便是,我总不会不帮你,你何至于这么久了,一句话也不同我说。”
颜浣月静静地注视着他,“虞师兄,你如今还觉得我当日是脑子糊涂,胡言乱语,你心里还没有数吗?”
思及那日在茶庐,她说他与归荑不清不白,虞照面色一沉,
“无缘无故的攀扯,非正道所为,你年岁不大,喜恶又太过浅薄,莫以为自己不喜欢的人就可以空口污蔑。”
颜浣月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这人从不敢接受自己的卑劣之心,空口白牙的看着着实有些可笑,她当即转身离开。
虞照想要再拦,又觉得她实在太过倔强,也该磨一磨脾气。
她如今随随便便将人生轻纵若此,还不知抓住他给的台阶依附过来,将来自有她后悔的时候。
。
颜浣月冷着脸绕过墙角,谁知还没走出两步,就见掌门真人、尹恕长老堪堪停住脚步立在墙外梅树下。
二人面色一如寻常,也看不出是何时来的。
而他们身后,裴暄之披着一件靛蓝披风,于一株初雪红梅下肃肃而立。
他的气色看起来比闭关前好了许多。
雪白蓬松的绒羽簇拥着他白玉一般温润的脸庞,不知是不是因为捂得有些热,他的脸难得透着点儿薄薄的粉气,越发显得他粉雕玉琢一般。
他隔着飘飘洒洒的雪花抬眸瞥了她一眼,云淡风轻、无波无澜。
颜浣月方才本就是在胡说八道,若只裴暄之一人在此倒还罢了,哪曾想掌门真人和尹长老也在。
她瞬间舌头有些发僵,也不知自己是何脸色,硬着头皮向他们行了个礼,言道:“见过掌门真人,见过尹长老。”
尹恕展颜一笑,笑得满脸都是意有所指,“现在这些孩子呀……暄之才闭关出来,还是要好好休养的,许多事不必着急,他总也归不了别人。”
颜浣月袖中双手紧紧攥着,尴尬得头皮发麻,却硬挺挺地站在原地,看起来平静沉默,倒是有几分敢说敢当的从容。
“是,长老说得是
。”
裴寒舟像是一个字也没听到过一般,从始至终未曾有过任何细微变化,只对裴暄之说道:“暄郎,与你颜师姐回去。”
“是。”
说着走到颜浣月身边,同她与二人告了辞,一起踏雪往他的院子走。
走了大半,风雪逐渐盛大,他们倒是始终无言。
颜浣月率先开了口,吐着白气说道:“方才我胡说的。”
冷风之中,裴暄之的眸色如最初那般疏离,唇边噙着点儿微末的冷笑。
他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约约的不满,声音在风嘶中显得格外单薄,“师姐要气他,却要抵上我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