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时空。
刘彻有些恍惚,他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周遭一切都变了,变得陌生又熟悉。
陌生在于他居住之地不是他熟悉的宫室,身边伺候者也不是他常用的内监;熟悉在于他对这一切并没有产生排斥之感,反倒有种莫名的归属,好似这就是他的日常。
而每当他产生怀疑,脑子总会自动跳出答案。
譬如他正疑惑此间何处,脑子就会告诉他这里是甘泉宫,是他在秦林光宫基础上修葺改建的行宫,是近些年他常来的避暑胜地。
又譬如他疑惑眼前伺候的内监是谁,脑子就会告诉他此二人一名苏文,一名王弼,是他近年来最宠信的近侍,颇得圣心。
他的脑海中甚至会浮现出与甘泉宫和苏文王弼相对应的一些画面,画面零碎,并不十分连贯,应该也非全部。
他对此毫无印象,却又莫名知道这是他的记忆,甚至笃定是真实的记忆,不是幻想的虚构。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诡异。
但还不只如此。最诡异也最让刘彻震惊的是,他左手边不远处有面铜镜。
是的,不是他惯用的玻璃镜,而是早年的铜镜。铜镜打磨得光洁如水,虽比不得玻璃镜,但也可清晰映照出人物影像。
他在镜中看到了自己,两鬓华发,面容苍老,似乎还带着些许病容。
他明明记得自己睡前年约四十七,但这个模样至少得有六十多,差不多年迈了十几二十岁。
刘彻眉宇紧皱,是他病了,不记事了,忘却了这中间一二十年的记忆吗?他怎么会突然从四十七岁跳到六十多岁?
这中间出了什么事?
刘彻很不安,很忐忑,也很惶恐。但做了几十年帝王,最基本的表情管理还是在行的。无论内心如何焦躁,他都没有在面前表现出来,神色仍旧平静。
只是有些东西他控制不住。譬如人在慌乱之中总会下意识寻找自己最信任,最能给自己安全感的对象。
刘彻状似随意问道:“太子现在何处,令太子来见朕。”
本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甚至刘彻说话前还在心底忖度过,自觉无论眼下是何种处境,至少还是大汉,他还是帝王,那么此问便无不妥。
谁知话音刚落,苏文与王弼反应极大,齐齐跪下,面色变幻不定。
“陛下息怒,丞相已接过圣旨,现正带兵平定叛乱,相信很快就能稳住时局,击溃太子谋逆之举,将太子擒拿至陛下面前。”
刘彻神色大震,双目瞪圆。
叛乱……太子谋逆……擒拿……
每个词他都认得,连在一起却让他完全不敢相信。据儿谋反了?怎么可能!
刘彻张嘴,刚想宣丞相石庆前来问话,双唇微动,还没来得及开口,呲,脑子蓦然一痛。
突兀想起相应信息。现在的丞相不是他以为的曾任太子太傅的石庆,而是宗室刘屈氂。而据儿……据儿真的
反了吗?()
不会的,谁都可能谋反,但据儿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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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儿已是太子,登基板上钉钉,他何苦谋反?
刘彻不信,呲呲,一阵阵疼痛持续袭来,痛感不断增强,越来越剧烈;伴随而至的信息也如雪花般落入脑海。
刘彻捂着头,难以遏制地浑身颤抖。
苏文王弼尽皆大骇,慌忙呼喊:“陛下,陛下,传侍医,快传侍医!”
殿内陷入混乱,而在这片混乱之中,刘彻感觉自己的神魂好似慢慢离开了躯体,飘至空中,亲眼看着苏文王弼将自己的身躯搬至床榻,又亲眼看着好几个侍医来回诊治。
刘彻正想上前回归肉身,突然不知从哪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吸出内殿,吹至上空。他看到下方甘泉宫内的人物景象不断倒退,日月场景跟着快速变幻。
他宛如一片云,随风飘荡,荡过甘泉宫,荡过山脉,荡过城池,来到长安。
此刻的长安风声鹤唳。
江齐,哦不,刘彻脑子里的意识告诉他,他如今瞧见的那人现名江充。他眼睁睁看着江充带着一大群方士巫师到处挖掘人偶。
无论什么人偶,一经发现全家捉拿,极刑审讯,手段狠辣。
他看到许多人被屈打成招,看到百姓们被迫互相诬指,看到官吏们无奈互相参劾。他看到江充统领着方士巫师,横行霸道,致使京中混乱,人人自危。
刘彻怒不可遏,跳脚大骂,可他接触不到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能看到他的身影,听到他的声音。
他好似游离在外的孤魂,只能做一个看客,任由这些人打着所谓“陛下”
的旗帜到处招摇,抓杀抢夺。
是的,陛下的旗帜。
刘彻想说,这是一□□佞贼子,他何曾下过这样的命令。但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是你,确实是你。
刘彻惊骇不已。眼见这场“闹剧”
已经席卷数万人,数万性命就此葬送。刘彻脸色煞白,身形摇晃。
这怎会是他的命令,据儿拆穿了方士巫师那么多次,他怎还会轻信他们,任由他们祸害大汉。
数万人啊。作为封建统治者,刘彻并非多在意这群平民蝼蚁,但他知道,这个数目,这等行事,足以让长安乃至天下大乱。
而他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江充等人的目的不止于此,他们或许有更大的阴谋。这种预感十分强烈,强烈到让他心脏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