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能读懂的鲸类来说,只要听到座头鲸歌唱,就知道去年某片海洋发生了什么事。
从这个角度来说,当几头雄性座头鲸一起追赶雌性时,它们大概就像是边追观众边唱歌剧的男高音,谁唱得更动人,谁追得更快,就会有更多的机会。
这么想想还挺可爱。
但可爱也就是在唱歌时可爱,当座头鲸狂奔过来打扰虎鲸群捕猎时,就半点也不可爱了。
冲突发生在一个下午。
当时虎鲸群盯上了一头带崽的雌鲸,准备猎杀幼鲸来做晚餐,大家按照平时训练的阵型将猎物团团围住,尝试把母子俩分隔开来。
雌性座头鲸奋力把幼鲸顶在背上,几乎把它整个托举出水面,以此来防范虎鲸的袭击。
这一招对抗小虎鲸群说不定就成功了,但维多利亚鲸群眼下有七个成年成员,两头亚成年也年纪不小,学过捕鲸课程,根本不是一头雌性座头鲸能抗衡的。
不消多时,安澜就把猎物从它母亲背上撞了下来,莱顿游过去,准备开始进行分离阶段后的溺杀阶段。
援兵就是在这时跑来搅局的。
六头雄性座头鲸听到求救声,从四面八方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它们围成一个大圈,
把母子俩保护在圈内,用胸鳍拍打水花将虎鲸挡在外面。
这个数量超出了任何一头虎鲸的想象。
维多利亚教过安澜,座头鲸中的男士是非常有“先见之明”
的,它们会追逐并保护带崽的雌性,通过这种保护行为让雌性看到它们的好处,然后在下次发情期和它们交配。
不过这种护卫鲸最多也就是一头两头。
突然一下出现六头,不是附近有个大鲸群,就是碰上了座头鲸里的万人迷女士。
七对七。
战局立刻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面对六头护卫鲸和雌鲸的共同抵抗,维多利亚先是试探性地突进两次,发现没有空间,就顺势发出了撤退鸣音。
安澜不是第一次碰到座头鲸袭击,所以很快就退到远处,可萨沙却从来没见过这种冲突。
从水族馆出来的雄虎鲸简直是目瞪口呆地漂浮在猎场中心,好像个打群架时不知该做什么的萌新菜鸟。
看到落单个体,雄座头鲸斗志昂扬,竟然朝着萨沙就猛追过来。
这下可把维多利亚娱乐到了。
祖母鲸一改撤退的计划,当即用短促的咔哒声催促家庭成员发动配合袭击。萨沙对鲸群里的战斗交流还没那么熟悉,于是它表现得更加笨拙,完全吸引住了对方的注意力。
在足足四头雄鲸被调虎离山后,剩下两头雄鲸不足以护住雌鲸和幼鲸,莱顿找到机会,直接把幼鲸再一次冲撞下来,隔离到一旁。
这回安澜没
有采取溺杀手段。
她直接咬住了幼鲸下颌上柔软的韧带结构,用力撕扯,当即撕掉了一大块肉。
沿着这个缝隙,莉莲、嘉玛和坎蒂丝轮流上前扩大创面,坎蒂丝更是直接把脑袋从洞中伸进猎物的嘴巴里,咬住了它的舌头。
当护卫鲸发现情况不对再次围拢来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萨沙还不知道自己无意识间当了一回诱饵,兀自在那惊魂未定,成功地又把鲸群逗笑了一次。
三年来它在生活常识上的缺乏有时候会给鲸群造成烦恼,但更多时候带来的都是欢笑,连个性最难讨好的莉莲都慢慢把它看成家人。
这可能就是笨蛋虎鲸最好命吧。
它的好运气还没结束。
座头鲸大餐后没几天,维多利亚鲸群旅行到合恩角——南美洲大陆的尽头——正面碰上了南下以来的第一个家族,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南极D型虎鲸。
对人类来说最神秘的生态型,对虎鲸来说却很容易就能见到。
这些虎鲸的眼斑非常细,而且很平,看起来就像在做一个类似“--”
的颜文字表情,再搭配上拱起来的前额和方脑壳,跟其他生态型完全是两个样子。
可能是出于好奇,也可能是天性使然,这些吃鱼的大家伙对维多利亚鲸群表现出了惊人的友善,彻底满足了萨沙的社交欲望。
当发现维多利亚家族还要往更南的地方走时,其中一个家族先是窃窃私语,然后
轻声鸣叫,似乎准备一起出发。
安澜觉得这是件好事。
维多利亚也在得知有同行者后放松了很多,祖母鲸并不了解这里的水文情况,有熟门熟路的同类带着,安全系数才有保证。
如果把海洋看做是虎鲸的国度,那么南极一定是这片国度的首都。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统计表明全世界可能有超过一半的虎鲸都居住在南极。
但这个虎鲸首都并不是那么好去的。
无论从非洲还是从南美洲,要下到南极去,都必须经过最后一道关卡。这道关卡自古至今拦住了无数人类航船,也把许多海洋生物的栖息地一笔划开。
它的名字叫做魔鬼西风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