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的口也被封上了。
……
没得说话,又嗅着神君身上星辰般又凉又幽长的冷香,夜昙从被迫安静逐渐变成了真心平静下来。听着一路上宫人太监恭恭敬敬向他道的给国师问安,却又在后面小声议论惊呼国师年逾五十可怎么生得这么好看,又不由想笑。真正的国师面貌几何她已经无从知晓,真是便宜了这幻梦里所有人,能一饱眼福这年头本该闭关的玄商神君的真容。
虽说这个少典空心挺讨厌的,但只要是少典有琴夜昙都还是喜欢、信赖的。于是她约莫着滚了半圈,在神君袖子里蹭蹭他的手臂,安心地眯上眼。终于不是她一个人去看那些糟心的流年过往,少典空心做事认真,定会不错眼珠地把所有细节都记着,她睡醒了,直接问就是。
核桃昙累了这六年,在浮岚和皞帝的婚礼上呼呼大睡。
人帝娶亲,就不用那些一拜二拜几拜的客气了。真要拜就得拜这作了红娘的老国师,年纪也适合作父母。皞帝挥手都免了,站在长廊的尽头直接道,把夫人送回宫中吧。
排场和仪式也就到这了。
神君顶着糟老头子的名号,同一张清越出尘的面容,冷淡地瞥了眼这个因自己而被关上十五年的人族君主。然后说:陛下是否要与夫人再验天命?皞帝说不用了,天命不是国师说了算吗?送夫人回宫便是。
言下之讽意不免让神君皱眉。但他说的也不算错,强论星辰,的确都是他亲手布下。这也许便是他为何替换了国师的缘由。神君伸出手将浮岚接下来。狐狸的爪子快要搭在他手臂上,神君又将袖子不动声色向前挪了挪,盖住皮肤。
一旁的离光赤瑶恭敬道:“师父。徒儿来吧。”
神君说话直接:“你下去。”
离光赤瑶尚且年轻,殷勤被驳不免面上挂不住。神君下一句更是唬人:“你根骨一般,实不适合观以星象、判人命格。由这婚礼出去,回家闭门思悟十年吧。”
十年…离光赤瑶的脸色变幻无状,险些当场晕厥。但他本就因拜入国师门下才没在父亲被清算时一并滚出皇城,国师如今在皞帝那讨不了几个巧,就在他这颐指气使,指手画脚。好好的皇亲国戚,风水轮流转也封不了王,没有驳斥的权力。
离光赤瑶退下了,神君听到他心中在算着,该去和心软的大哥修复关系才是。
这是离光赤琮向他托孤的最开始。无论是神君还是真正的国师,都会因嫌恶或压迫让他走向未来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命运。然后,判夜昙为灾星。
神君想了想,叫住他道:“不必思悟了。我与你师徒缘尽。就此别过。”
离光赤瑶昏倒了,被抬下去。宫人们手忙脚乱。皞帝婚礼被毁,面沉如水的平静。
神君将法器手一挥收了,不愿再听宫内难得齐聚的嘈杂心声。吵。浮岚早从他的衣服上挪开手,由侍女带着入了自己的宫殿。她的心中沉默无声。与面上沉默无声的皞帝一道,把神君当作了中央一滴落入海面的水珠和屏障,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地各自蔓延出波纹,拖出命运的长尾正如浮岚红色的、似狐尾的宫妃长裙。
夜昙也没睡多久,醒了又在袖子里滚,示意快放我出来。神君一个指诀把她变回来,再一个指诀让她开了口。夜昙轻盈地落在地上,左右看了看自己周边湛蓝星光,道:“隐身术法?我自己会啊。”
神君挪开眼不答。夜昙怕他再给自己变核桃,先把心里那点子重逢的喜悦和微暗的恼火吞下去,对着古板夫君只说古板事:“婚礼上有什么新鲜事吗?浮岚和…皞帝的婚礼?”
“没有。”
夜昙便左右环顾,现自己又回了倚云阁。满殿红绸。浮岚盖着盖头,正坐在床头,新雉在一旁问:“夫人好。我叫新雉。夫人饿了吗,想吃什么?”
夜昙想笑。这圆脸迷糊的小侍女永远都是这样傻。现在离她被皞帝处死还有一年。距离浮岚被皞帝下狱定斩刑还有一年。夜昙又不想笑了。夜昙说:“少典空心,你把法器还我。我要看看那冷情的人帝到底是怎么个想头。”
夜昙不想太多回忆那六日,也不想花心思太恨这不值得恨的人帝。六年下来,比他伤害浮岚多的人比比皆是。夜昙都替浮岚恨不过来。但是夜昙要找到她的心结。一切周围的人和事都需在意。
至于自己对皞帝衍生的恨…仇也当场报了,先不管它们。
神君递还给她一串佛珠。夜昙说:“我说的是另一个。”
“肆意窥伺他人心意,并非善举。”
夜昙:“你是不是傻了,我不听心声我怎么开解她呢?”
神君则回,你听心六年,有无收获?夜昙哑然。
对一个心声平静的人来说,这法器助益确然不大。旁人的恶倒是听了不少,徒增夜昙烦恼。但她才不会在这古板星辰面前认输,梗着脖子答:“你是不是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小心思,所以不愿意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