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吧?
睁开眼,我脑海中冒出的第一想法便是如此。是青山与绿水相依,两者相互映照,不知是谁先染上了谁的颜色。轻纱般的缥缈云烟环绕在身边,我伸出手,轻轻拨开那层白雾。
我忘记了我是谁……不,说准确点,我很清楚自己是谁,我是博士,是罗德岛的博士。只有周围绿意的幽静和拂过脸颊的风警醒着我,尽管脑海中的记忆被我拼合,却依然有着些许残缺,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我忘记的,是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记忆如一摊清水,若坚持翻找,只会带起沉于水底的泥泞。我深知这一点,揉了揉自己疼的额头。
“醒了?”
柔和的腔调从我身旁传来,是令的声音。
没有过多的思考,也没有丝毫的逻辑性,几乎是下意识的,我便反应过来:这就是令的声音。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绝对,但这正好验证了我的观点,这是梦,因为梦不需要那么多逻辑。
“嗯……”
我稍显狼狈的站起身,看着眼前的令。
她还是那副模样,身着白衣,淡黄色的酒葫芦从不离手,紫罗兰色调的眼睛淡然的欣赏着四周的风景。这抹隐藏在山水中的白色带给我的印象实在太深了。因为这是在绿水青山中唯一一抹没有被翠绿渲染的白色,素净,高洁。
我坐在桌前,一股不太好闻的墨水味混合着酒香飘来,低头看去,味道的源头正是那张泛黄的宣纸,纸张的四周被溅出的酒液浸湿,但仍然可以辨析出令秀丽的字迹。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莫名的悲凉弥漫心头,无视了这片青山绿水的温暖与湿润。可能我连客都算不上,我的到来甚至可以是说得上是在污染这场缥缈的梦。
“是醒了。”
手指滑过粗糙的宣纸,这倒是带给我些许真实感,抵消了心中的那股悲凉。
令还是没有动,她从头到尾都只是盯着远处的风景,像是想用几笔浓墨勾勒清淡的天空,使得这片蔚蓝显得不这么单调。
话是这样说,但她从头到尾都只是盯着,就连说话都没有转过头,仿佛不是在与我对话。不知为何,我从她身上读出了一丝孤独……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毕竟她的身前便是大好山河,与这片万里山河同行,又怎会感到孤独呢?
“走走看看?又或是大醉一场?”
此时令终于转过头来,用着显得有些惬意的表情盯着我。
“走走吧。”
走走倒还不错,宿醉后的感觉我可不喜欢…“什么时候出?”
“只要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会……”
令稍微有些迟疑,但声音只是在空气中消散了一会儿,就像从未停止般。她接着说道“我会等着你。”
“现在?”
“现在。”
我能感受到令温暖的双手牵住了我,隐约可以摸到她突出的骨节。
“走吧?”
令松开手,站起身试探性的问道。但我根本没有注意她温柔的声音,满眼尽是她的身影。她背对着雾气与朝阳,相对应的,雾气为她加冕上朦胧的王冠,阳光为她渡上一层隐约的黑边,在青山下,在绿水旁,只有这素雅的纯白,纤尘不染,吸引着我的目光。
“怎么了嘛?”
令歪了歪头,绑起的蓝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摇晃,那眼中的紫罗兰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
“没什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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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石板仿佛被山林的雾气融化,踩在脚下总感觉轻飘飘的。本该是如此具有诗意的画面,我却感觉无聊至极,身处在这林中,就像是满山的绿叶向我飞来,压的我踹不过气。
“昨天,我知道了一件事,一件足以摧毁我世界的事。”
令漫步在林间,手指拂过片片翠叶,出声响,配合着不远处的流水与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鸟啼,在山林间交织。
“摧毁你的世界?”
我想学着她的动作拂过树叶,却始终学不来那份优雅与坦然,自己的动作与其相比,简直是东施效颦,只得放弃“这我可想象不到。梦中的仙人,拥有这片大好山河,享受着自由与淡雅的生活,到底是什么事可以把你的世界给摧毁了?”
“是真相……”
她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变得很不好看,但转瞬便被一种释然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