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举国上下信赖他,他进,相勉励,他退,相追随。故而一时之间同仇敌忾,大周陈兵,严阵以待。
而临安王与陆定然整装赴边疆,将国家大事,交付给以王珺为首的众士族清流打理。
这等大事,天下皆知,可是深山密林里的苍嵘和陆雪弃,不知。
☆、83
苍嵘抱了陆雪弃的“尸体”
离开,不忍埋葬,只寸步不离地守护着,目光心底,俱是悲怆。
他将陆雪弃抱在怀里,贴着她的脸,任泪水,在他们二人紧密贴近的肌肤间流淌。
苍穹高远深邃,夜风空响,夜露寒凉,只是苍嵘的泪是热的,咸涩而滚烫。他抱紧着怀里的人,似乎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他在她的耳鬓轻轻磨蹭,柔声地唤她,“月光儿,月光儿……”
他吻住她,在她旷静苍冷的唇齿中攫取芬芳,她无从回应,可他长久缠绵,锲而不舍。
苍嵘不甘心,不相信他的月光儿从此断绝呼吸,成为死尸。他不信。
他紧紧抱着她,唤她。贴着他的脸,粗暴地爱怜吻她。
直到天已大亮,霞光满地。苍嵘陡然发现,怀里的月光儿的尸体,竟还是软的。
死了好几个时辰,怎么可能,还是软的!
这事惊骇异常,苍嵘一时的心跳也漏掉了半拍!
颤着手摸向陆雪弃的脉搏,虽是孱弱,细若游丝,可是总有了跳动。苍嵘一下子惊跳起来,瞬间狂喜,让他不知所措。
于是一丝不差的精心照顾,安置在妥帖处,不被风吹,日晒,不被虫扰,雨淋,每天细致耐心地喂水,喂药,陆雪弃在三天之后,终于睁开眼睛。
她极其微弱,似乎醒来睁开眼,是件十分耗损气力的事。她见了苍嵘清瘦黑脏的脸,他惊喜而激动的眼,想张口换一句,却是发出声音的力气也无。
苍嵘忙扶着她半靠着,喂她水,让她晒着上午温和的太阳。
他采来些草药,还活捉了猎物,放出温和新鲜的血给陆雪弃补身子。
血腥令人作呕,可是陆雪弃也乖乖地强咽下去。苍嵘看她来者不拒,只听话得喝个干净,便笑,用手指抿去她唇边残留的血迹。
已不再担心追击杀戮,苍嵘生起火,用晒得半干的艾草来熏蚊虫,同时烤肉来吃。
陆雪弃经过半个月的将养,已能自如地坐卧,起身虽是有点困难,但是拄着拐杖,在苍嵘的搀扶下,也能站立走上几步。
她只是虚弱,却没有毁损最基本的根元,自己对自己下手,总是有那么点分寸的。
那日晴空,万里无云。苍嵘打回一只野兔,已经剥了皮,回来用刀割成小块,架在火上烤。
陆雪弃温顺地坐在一旁,抱着膝,绽放笑颜。苍嵘有微微的心动,变戏法一般,将一枝红艳艳的大瓣野花送给陆雪弃。
清亮亮的光,红艳艳的花,虽苍白但俊美的人。苍嵘那个瞬间觉得自己的心很满,有着种很丰盈的快乐。
陆雪弃低头闻花蕊间的香,唇边的笑意清浅。
苍嵘问,“喜欢么?”
陆雪弃“嗯”
了一声,抬眸扬眉,对他做一个大大的笑容。
苍嵘晃了眼,软了心,低头去翻动烤肉,回头再看陆雪弃,陆雪弃拿着花,十分乖巧地望着他等。
苍嵘伸手抚她的头,“月光儿饿了么?”
陆雪弃轻轻摇了摇头。苍嵘道,“那做出这副样子,下午我再打头鹿来吧,多喝点鹿血,才能好得快。”
陆雪弃还是摇头,这回她脸上的表情有点丰富,嘟着嘴仿似撒娇。苍嵘便笑,“你心疼小鹿,可我心疼你。依着你心疼,我们便什么也不吃,饿死算了。”
陆雪弃遂也笑,唤道,“苍嵘哥哥。”
苍嵘漫声应着,转头去看视烤肉,均匀地撒上盐。陆雪弃在一旁看着,说道,“你今日去云安,有什么消息么?”
苍嵘顿住,很快继续在兔肉上撒盐,却没有说话。
陆雪弃察言观色,也没敢再问。苍嵘将所有兔肉洒好了盐,才回头对陆雪弃道,“周人无耻,这个当口,那个什么汝阳王还发动宫廷政变,被临安王擒了,赐死。月光儿,周人贪婪蠢笨,冷酷无情,只追逐权位,全然没有兄弟情分。”
陆雪弃听了,牵动嘴角笑了笑。苍嵘继续摆弄着烤肉,偶尔侧首觑一眼陆雪弃,却见她托着腮,手里的花横斜在嘴角,目光清亮着似乎想什么事情。
浓郁的香气飘了出来,肉好了,苍嵘递过去给陆雪弃,“喏!”
陆雪弃接了,吃了一口,轻唤道,“苍嵘哥哥。”
苍嵘“嗯”
了一声,陆雪弃道,“阿恒,被他捉去了是么?”
苍嵘怔愣住,变色,骇然望着陆雪弃。陆雪弃唇边漾起一个浅浅的笑涡,柔声道,“这个很好猜啊,汝阳王政变,定会在发动政变之前将阿恒处理掉,交给他的。”
苍嵘还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陆雪弃道,“我诈死,只能骗得了他一时,骗不了他一世的,怕是他稍一冷静,便反应过来了。而阿恒,无论他是要诱出我,还是要挟持临安王,都是非常用的。汝阳王要政变,阿恒和临安王向来亲厚,他如何能容得下,如此一拍即合,不是顺理成章的?何况,汝阳王是阿恒的兄弟,阿恒对他并没有戒心,由他来动手,不是手到擒来?”
苍嵘扭下头,默然。陆雪弃低头吃了口烤肉,也没说话。
日过梢头,已是午后,陆雪弃困倦,歪在兽皮上熟睡了。苍嵘这些天搭了个小矮棚,聊以遮挡日晒风雨,此时陆雪弃的大半边身子在日光里,只肩膀和头部在阴处,睡容恬静。苍嵘静静地看着她苍白的睡颜,目光怜惜不舍,有点微微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