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天才,他只是依靠剑而活,只有赢和不断的赢能带给他意义。
曾有许多人对他表达过感谢,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感谢他的保护,他听得很漠然,因为对他来说,那只是一次胜利。
所以他坦诚地告诉他们,不是我而是陛下救了你,是他的命令。于是他们转而开始赞美他的忠诚,浮着满脸恭敬的笑,嘴唇张合喋喋不休,宁澹便不再开口。
他心想为什么不懂呢。
是陛下要救你,所以我的剑会保护你。如果陛下要杀了你,我的剑刃也会立即割断你的颈项。
母亲发现这一切之后问他,若是有一天陛下不再对你下令呢?
那就听您的。他当时回答着。
母亲的眼睛里很失望。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答案错在哪里。
母亲和陛下都盼着他改变,他开始学着模仿。
模仿陛下的思维,借此猜测他们究竟想要他做什么。
但这样还远远不够,陛下说。
或许是他表现出来了抵抗和不耐烦,陛下又安抚地补充了一句,慢慢等,总会等到的。
他从没怀疑过陛下会错,而这一次陛下也仍是对的。
宁澹终于察觉到自身似乎有所改变的契机,是在某个早晨,他在照例思考完自己空荡荡的情绪过后,另一个问题主动跳进了他的脑海——
沈遥凌今天会跟其他学子吵几回架,会在第几回之后跑进赤野林来找他?
这个问题让他感到新鲜,而且直到这一天结束,他都会很想知道答案。
宁澹擦干净脸上的水珠,把变凉的毛巾扔回水盆里。
他穿好甲胄,出门上马。
今天只需要简单的巡视,寒冬的清晨非常安静,他坐在马背上如鬼魅般从将亮未亮的天色里穿过。
偶尔有屋舍里亮起了暖黄的烛光,传出低声的私语,但很快就被吹灭,生怕浪费了一丁点的灯油。
藏在寂静的黑暗中彼此牵着扶着走动的人是很亲密的。他比从前要理解这种亲密。
天边的星子有些闪动,天光很快就要大亮了。
宁澹心情平静,脊背挺得很直,古印骑马跟在他的身后,悄悄地打着哈欠。
古印是他的下属,也是他今日巡视的搭档。其实自从那夜关于“流言”
的交谈后,古印总是刻意避开与他的私下接触,免得自己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那夜之后过了不久古印才知道,原来宁澹后来派人重新调查过他。
这不是什么奇事,飞火军的每一个人都要经得起反复的查验,而且无论怎样彻查都不算冒犯,只是应该的。他们每一个人在主子面前都应该像一张白纸,反过来也如此,只有这样才能肝胆相照。
但这次调查的内容却与他是否忠心无关,而重点围绕他曾有过多少个小情儿。
古印对自己的几段情史再了解不过,生怕这不算纯情的过去影响主子对他人品的评价,进而惹出什么麻烦,于是心虚地问旁人,主子听后究竟是什么意见。
那人道,主子只评价了一句,经验丰富,建议值得参考。
古印于是又吓出一身冷汗。
暗自决定往后闭紧自己的嘴巴,免得又不小心给出什么“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