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吕坤花了两天时间,其中的一天是康小冠自己开着车去吕坤父母所说的,吕坤现在所在的地方去见他,证实他们说的话。从那个地方一回来,他就给张明天和刘向莉打去了电话。
他说,“吕坤的情况有点复杂,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我手机里有些经他家属同意拍的视频,我可以给你们看一下。就看你们俩什么时候方便,来找我。我再跟你们细说。”
挂了电话,康小冠又自己看起那些视频。吕坤是不可能杀人的。他现在的状态,就是让他自己剥一根香蕉皮都困难。
大概就是在吕坤把餐馆盘出去后的半年,他就因为精神分裂被父母送到了临城的一家精神病医院。这么多年了,他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情况虽然没有持续恶化,但出院的希望还是渺茫。
联系到吕坤父母的时候,一开始,他们很抗拒,即使康小冠亮明了身份,说是查案需要,他们还是不愿意多说,对吕坤为什么会得病更是讳莫如深。康小冠苦口婆心,说自己也是父亲,家里也有一个儿子,如果孩子出了什么事或者病了那真的是比自己出事自己病了还难受。将心比心,他能够体会他们的心。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吕坤的朋友们一直在找他,在担心他。说明吕坤这个朋友值得交,他能成为一个让朋友们记挂,放不下的人,那更是说明了他是一个善良的人,这也是父母亲养育得好,教得好的缘故……
康小冠的马屁让吕坤的爹有点招架不住了,他苦笑着说,“也就只有外人才这么想,吕坤那孩子,对我们恨着呢。”
康小冠装着不明白,“他恨你们?为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那个私立学校嘛,自从他从那个学校出来,整个人就变了,以前还算个活泼的人吧,时不时还跟我们搞个笑,后来整个人就阴沉了,也不爱说话,年纪越大,脾气越暴,一点就着,弄到后面我们都不敢跟他说话,而且,他看我们的那个眼神,我都没法跟您形容,那真的是,赤裸裸的仇恨,每次见到,我的心就像被刀子剜去了一块肉一样……”
“您说的那个私立学校,是不是白马书斋?”
吕坤的父亲有点吃惊,“怎么,康警官,你知道那个学校啊?”
康小冠点点头,“要找吕坤的那几个人,就是和他在那个学校里认识的。”
“哦,那这么说,至少他在那个学校里还交到了朋友,那应该也没有他说得那么糟糕嘛。”
“那当初是为什么要把吕坤送进去呢?”
康小冠问。
“还不是为了他好?”
本来一直没吭气的吕坤的母亲接茬儿说到,“他太胖了,在学校里同学都笑话他,有的人还欺负他,放学路上踢他的屁股,他还得跟着一起笑,后来我听人说这个学校是军事化管理,我就想着军训一下,再控制一下饮食,不就可以正好帮他减肥么,我就打了那个招生电话,接电话的那个人跟我吹得天花乱坠,说他们那里伙食也好,条件也不错,教官都是当兵出身的,定期还有开放日,可以组织家长去参观。送吕坤去那之前,我还专门坐着他们安排的大巴去看了一下,那地方山清水秀的,空气质量也好。我们去的时候学校里正在开联欢会,教官和学员互动,欢声笑语的,气氛也是很好的。后来到了吃饭的时间,我们去参观的家长们也跟着学生娃们一起在食堂里吃了饭,我看每个人的餐盘里都是三菜一汤。我问了旁边座位上的几个学生娃,这里好不好,他们都说好。回来以后我跟老吕商量了一下,觉得为了儿子将来的前途,这钱还是得花。以前为了帮他减肥,我们减肥茶减肥胶囊什么都给他买了,也督促着他锻炼少吃,可都没用,这孩子的胃像个无底洞一样。他那样发展下去,身体不好不说,将来长大找工作,找对象都是问题。后来我们给他做思想工作,说他只要辛苦一年,出来就脱胎换骨了,就成帅哥了,以后的路就好走了。我还答应他,只要他乖乖的,好好减肥,等他出来了以后我就给他换新的电脑,新的游戏机新的手机……”
吕坤妈停了一下,声音有点那种突然想起伤心事的哽咽,“后来有一天,我们接到电话,说是学校失火了,人都没事,都转移到山下安全的地方了,让家长去接一下。我和老吕当天就开车赶过去了。去的路上我俩吓死了,就怕吕坤有个好歹。结果见到了以后,我才放下心来,他比我上次去看他的时候又瘦了好多。只不过精神不好。我以为是学校失火他被吓着了。上次我去看他的时候,他见了我还掉了眼泪,说他想我,想回家。我当时还劝他,让他再坚持一下,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他教官也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后来见我转身走了,他哭得更厉害了,我面子上还有点挂不住,觉得这孩子也太软弱了,这么点苦都吃不了,看来以前我们真的是太惯着他了……
接他回家的路上,他在车后座里睡着了,老吕开车,我老是忍不住往后看,趴在后座上的他脸瘦了好多,小了好多,看起来就是个清爽的帅哥了。我还高兴地跟老吕说,你看怎么样,咱们把孩子送过去是对的,儿子现在多帅呀……”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孩子变了的?”
“基本上就是一回到家就觉出不对了,一进家门他就直接钻进自己的屋子里,从里面把门锁上,一直待到天黑了才出来,出来也就是喝口水上个厕所,然后又进屋了。他妈在他屁股后面追着问,说儿子你吃不吃肯德基,我给你买了,儿子理都不理,哐当一下把门关上。第二天早上出来,我们仨总算是坐在一起吃了点饭,但我明显感觉他的胃口小了。油条吃了半根,豆浆喝了小半碗,就说吃饱了,然后就又回到屋子里睡觉去了。在家里窝了几天,我就跟他说,让他重新上学,考大学。他什么也没说,我就当他是默认了吧。费了牛劲找人托关系给他转学到新学校,去了不到半个月,老师就说你这娃我们不能要了,说他上课的时候用小刀一下一下划自己的手腕,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直勾勾的,把跟他同桌的女孩子都吓死了。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道他说啥?他说他只是想看看他还在不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