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义方站在门口双手合十,说道:“叨扰汤大侠清梦,罪过,罪过。”
汤予把义方让进房内,说道:“不妨事。义方师傅进来讲话。”
义方并不入内,说道:“家师有要事同汤大侠商议,特让义方相请。”
“喔”
,汤予一愣,问道:“何事这般紧急?”
义方摇头说道:“家师未讲,小僧不知。”
半夜三更弘忍忽来相邀,汤予不明生何事,疑团满腹。义方看汤予神情,说道:“若非要紧之事家师断不会深夜搅扰。汤大侠切勿耽搁,免得家师焦灼。”
汤予来不及细想,拾了石破剑,背上剑袋,出了客房。义方神情凝重,边走边小心翼翼的左右顾盼。汤予怀疑之心更甚,不过也只得趋步跟随。
不到片刻,二人已至弘忍所居后禅院。义方轻轻推开院门,待汤予跨进忙把院门叉好,说道:“家师正在禅房内等候,汤大侠请自去。”
汤予朝义方点点头,独自走到禅房前,房内隐隐透出黯淡的灯光。汤予轻拍房门,房内有人说道:“汤大侠到了,快请入内。”
汤予应了一声,推门而入。就见弘忍仍同白日里一样端坐在椅子上,他面前一人跪伏于地,不停抽泣。弘忍朝汤予伸手一指旁边的椅子示意汤予坐下,口中对那人说道:“你已来东山寺七载,老纳竟丝毫不知,此是我的过错。”
那人抬起头满面泪痕,说道:“皆怪我福缘浅薄,难同大师会上一面。”
汤予看此人乃是作偈语的杂役,脱口说道:“原来是你!”
杂役侧身向汤予说道:“白日里走得匆忙不曾谢过施主,施主切勿见怪。”
此时此地和杂役相遇,汤予惊喜交加正欲说上几句,却听弘忍说道:“你方才说自己姓卢,久居岭南?”
杂役流泪道:“我姓卢名严,生于岭南新州。家父是五姓七望范阳卢氏的嫡氏子孙,只因为官时犯了过失被贬到岭南蛮荒之地。我三岁时家父撒手人寰,只余我和母亲相依为命,平日里家中靠我打柴为生。一日在山中打柴时,我闻有人念道: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相……凡所有相者,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应无所往,而生其心……。当时我心头如遭雷击,仿有重生之感,便上前请教。诵经之人说此是佛家《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我如获至宝急回家中朝母亲言说欲出家为僧研究佛法。家母坚决不从。我万般恳求,家母指着院外的一块巨石说道:“想我同意,须此石碎裂。”
自此我日夜跪在石前祈求上苍。一天晚间暴雨忽然而至,天上电闪雷鸣,一道惊雷恰巧击中巨石。巨石被劈得粉碎。家母大感惊愕,知天意如此,这才准我遁入空门。”
汤予听到此处朝弘忍望去。弘忍双睛微闭,手中的念珠一粒粒来回转动。杂役接着说道:“我四处打听,终知天下参悟《金刚经》最精深者乃是蕲州黄梅东山寺弘忍大师,故而不惧千辛万苦从岭南一路走来。可我虽找到东山寺却不得见弘忍大师,只能在寺中做了一名挑水劈柴的杂役。因我瘦弱,舂米时常于腰间绑缚一块大石,寺中之人嘲讽我是苦修的行者,久而久之就称我为卢行者。”
杂役说完又跪伏地上。
弘忍停下手中念珠,缓声说道:“玄奘三藏法师所译《成唯识论》中有言:领违境相,逼迫身心,说名苦受。唉,吃得苦中苦,方有涅盘生!”
弘忍睁开眼睛看着杂役,说道:“你不曾学过佛法,但悟性之高实为老纳生平仅见。老纳门下弟子众多,其中以七人最是明达。不过神秀、智冼、惠藏、玄约、法如、义方、智德和你相比终是差了一筹。今日老纳欲收你为徒,做老纳的关门弟子,不知你愿不愿意?”
杂役闻言猛的抬起头,眼中尽是喜悦之色,讷讷道:“大师之言可是真的?”
弘忍沉声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杂役喜形于色,说道:“弟子求之不得。”
弘忍脸上也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说道:“看来你我命中注定要做一场师徒。此刻起你便是老纳的弟子!既已拜入佛门,那俗家的姓名就不可再用,为师替你取个法名如何?”
杂役忙道:“弟子求师傅赐名。”
弘忍想了想,说道:“惠者,以佛法惠济众生。能者,弘扬佛事为己任。你便叫惠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