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有人在里面,他稍微放心。
门从里面张开,忠厚的荀彧拍了拍身上灰尘,将戏志才让进屋。
屋子极小,只够安放一榻一几,除此之外的地方堆满各类书简,几乎无容身之地,两人只好曲膝于榻上谈话。
“唔,原来是这样,你可想好?”
荀彧并不感到稀奇,他理解志才的心思,父亲荀爽在自己及冠之后,也是照此方法做的,儿子大了,只有狠心将其轰出舒适的巢穴,未来方可独自飞翔。
“望日后文若多多照顾他,这孩子从小便命苦!”
荀氏家门里面数荀彧最为实诚,托事放心。
“你不提,我也会好生待他,都是朝夕相处的兄弟,你放心!”
“我怕没机会和他告别,此乃素日积攒,待其进京时转交与他,以资路费吧!”
戏志才从怀中掏出布包,摇起来有些响动,这是他平日所积,除了自用,都在这里面。
志才对奉孝之情,感动了荀彧,他牢牢接住布包,眼眶有些湿润。
“若是他日后受不了约束,还望文若在院长面前多多美言,望能再次收留他,并告诉他,等我回来!”
“放心,我能做到!”
文若细心将布包收好。
“那就先告辞了!”
“今夜便走?”
没想到这么快,文若急切问道,难道他真不和奉孝道个别,这未免太残忍。
“日子还长,此次只是他人生中一小劫!”
戏志才低声道,说罢站起身来。
于是两人默契侧身,一个人将另一个人让出屋去。
望着走廊尽头蹒跚的背影,荀彧静站许久,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另一个父亲。
荀采和奉孝并没有入公厨,荀采从家里偷出几个胡饼,两人坐于学院后山崖石上啃食,晚风席至,吹去嘴皮上的余屑。
夕阳几乎全部落入地下,接班的明月尚未出来。
“你真是个狠心人,竟然舍得我孤身入京!”
荀采吧唧着嘴里的胡饼,假装责怪。
“你可知好男儿志在天下!”
也只有走遍江河湖海的人,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下。
“什么天下不天下,你看当今天子如何,天下之主,连个洛阳城都没出去过,不照样统御四方,万邦来朝!”
荀采只当他说的是托词,男人变心比天象还快。
奉孝一阵冷哼。
“天子居宫不出,哪里知道天下百姓之疾苦,天子有朝不会,哪里分得清忠与奸,天下虽大,然每数百年必易其主,是何道理?”
“我哪里知道!”
荀采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少年脸颊,不仅俊美,还透出一股豪侠之气。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阴阳之理,人性之变,有人勤勉半世,贪图一时享乐,有人富贵一生,盼品人间疾苦,岂不正应一朝兴盛一朝衰,一朝君子一朝臣,世间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只有顺应时代,方可来去自如!”
郭嘉望着渐渐远去的晚霞,喃喃道。
“你个小疯子,哈哈!”
荀采猛的将头扎进奉孝怀里,哈哈大笑起来。
她依靠的是男人更为广阔的胸怀。
他们没有意识到,黑夜正在悄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