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知道。”
木由铜的声音带着哭腔,可却没人会嘲笑他,即使是周围好武的蛮人,也在这一刻感到沉痛。
断肢。
这是所有武士都害怕的事情,他们不怕死,但怕变成废人。
在草原,或许并不止草原,截肢几乎就意味着无法劳作,若是家境殷实的人尚且有度过余生的可能,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失去劳动力就等于失去一切,残废的价值还不如一个四肢健全的奴隶,他们要么流落为乞,要么饿冻至死。
可戈退了一步,即使见惯了生死离别,他依旧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自己手底下的骑兵连战场都还没上,腿就被草原上的畜牲夺了去。这对于大多数士兵来说,简直比死了还要难受,在战场上死去才是他们的归宿。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木由铜对医师问道。
“还不行,里面的药熏可以阻挡毒物,是用来防止伤寒的,能不进就不进,进去对伤者没有一点好处。”
青袍医师轻轻摇头。
汗王拍了拍木由铜的肩膀,随即偏头对可戈说:“让他们都散了,把周围弄清净点,还有,在阵中划出一条通南的道路。”
“是。”
可戈退了几步,开始吩咐周围的军士。
“格拉尔。”
汗王又对青袍医师说,“你们安心做,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另外,我在这里留一队军骑,若是木由铁情况好转,你们就直接把人送回阿勒斯兰,给他最好的医治条件。”
“是。”
青袍医师应道。
说完这些,汗王脸上不觉多了一丝疲意。他转过身,看向哭红眼的武士,叹息中伸手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请汗王责罚,我刚才……在军中提到了哥哥。”
木由铜突然又跪了下来。
汗王的手停在半空,沉默地看着跪下的武士。
铁游骑中有一个规矩:“惟亲族者,不得以辈分相称,一应称谓均以军中职务为准,凡有违者,视轻重罚之,但有徇私牟利者,犯者皆斩。”
在蛮族的军队中,常有父子兄弟待在同一支骑军里。为防止他们相互扶持,结党营私,违害军纪,所以才有此约束。
“起来吧,如此大难下,还谈什么责罚。”
汗王扶起他,认真地说:“你哥哥木由铁,是草原上真正的武士,提到他就提到了吧,这是不算违反军纪!对了,木由铁的孩子是叫安布达吧?若是你和那孩子都不反对,就让他跟着你在军中练刀。”
“可是……”
木由铜有些惊讶。
“规矩是死的。”
汗王摆摆手,语气略有些沉重,“如果木由铁能撑过这一劫,为了孩子,他也会好好活下去的。”
“谢汗王!”
木由铜第三次跪下,但这次汗王没有扶他,因为让一个孩子不经过任何选拔就直接参与军练的做法本身是违反军规的,尽管短期内人们会出于同情视若无睹,但把时间放长远些就未必了。若是他再扶起木由铜,言下之意就是“不必谢”
。
不必谢汗王所开的后门?
这不行,规矩就算是死的,也不能经常活啊,活起来的规矩,就不再是规矩了!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