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帅子已经把比一只草狗大不了多少的小母猪开了膛,开始血乎哧啦地往外掏肝掏肺了。在旁边打下手的李占河,一直盯着兔子和姑娘进了屋,又是着急,又是高兴地叫道:“嗨!这就上手了!简直比猪血往外喷的都快!”
大庞也笑了:“玩这个业务,兔子是行家。多少无辜的漂亮女人让他的迷魂汤灌倒了。嗨,这闺女又完了!将来咱们怎么和人家家长交待啊,你说是不是啊,帅子?”
帅子低着头专心地掏出猪的内脏,没有吭声。
一个叫大华的知青说:“不至于那么严重吧?弄不好兔子和她认识,要不然三言两语,那个女的就跟他进了屋?”
李占河说:“你知道什么呀?全世界漂亮的女人兔子都认识!”
帅子突然放下杀猪刀说:“我来尿了,先上趟厕所。”
说着急匆
匆地走了。大华盯着帅子的背影,坏笑道:“嘘!有感觉了,有感觉了,你们看见没,帅子走路都是撇着腿儿走!”
大家起哄地笑了起来。在屋里兔子和姑娘处得挺近乎,两人盘腿坐在热炕头上。兔子还是觉得不解渴,又把身子往前凑了凑,套近乎说:“我看你挺面熟的,好像在哪见过。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脑袋在姑娘面前晃来晃去。
姑娘说:“我看你也挺面熟的,在哪儿呢?让我想想……”
兔子一拍脑袋,叫道:“对了!”
姑娘一拍大腿说:“想起来了!”
兔子说:“在县城,向阳饭店,对不对?”
姑娘点点头说:“那天你喝醉了,摔了人家六个碗,七个碟!”
兔子想了想说:“还有两瓶酒,对不对?”
姑娘绘声绘色地说:“你当时还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拍着大腿说,他妈的,这辈子回不了城啦,还把鼻涕往人家饭店墙上甩……”
兔子把手伸到了姑娘面前说:“握握手,握握手,咱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了。有缘千里来相会,弟会保护好你的,谁欺负你了,你就跟我说,我削死他。”
兔子一拍自己的胸脯,“我要是打不了他,我还有朋友,帅子。你听说过这个人吧?人家父母是搞艺术的,知识分子,帅子会跳芭蕾。打架可灵巧了,再加上能豁出命,眼珠子一红,长腿一扫,那地下就得哎哟哎哟倒一大片,你信不信?
”
姑娘让他说笑了,兔子掏出了烟问,来一支?姑娘接过烟叼在了嘴上。兔子掏出火来给对方点着了烟,顺势摸了一下她的手。姑娘没恼,抿嘴一乐。兔子眯缝着眼,大口大口地吐着漂亮的烟圈儿,烟圈儿一个接着一个套在姑娘的脖子上。
姑娘让他呛得咳嗽起来:“你们青年点能人可真不少啊,你再给我说说,要是这个点好,我就在这儿落户了。”
兔子又朝姑娘身边凑了凑,瞅对方不注意,故意吹了一下烟灰。姑娘的眼睛让烟灰眯了,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我眼睛眯了。”
兔子说:“是吗?快让我帮你吹一吹。”
说着凑到了近前,为她吹起了眼睛,两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这屋里忙乎屋外也没有闲着。窗外聚着一大堆人,屏住呼吸扒着窗缝,瞧好戏。李占河也在这些人当中,他看清楚了,像战场上的通讯员一样,猫下腰,轻手轻脚地跑到杀猪床前,压低了嗓门激动地喊道:“弄上了,弄上了!那个女的都躺在炕上了!”
“完了,又一个姑娘牺牲了!”
大庞这一声叹息,不知是嫉妒还是懊悔。
帅子刚上完厕所回来,一听这话打了一个愣神儿。
就在这时,屋子的门“咣当”
一声被从里面冲开了,像是在院子里响了一声锣,众人一惊,急忙朝门口望去。只见兔子满脸是血地从里面滚落了出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他顾
不得爬起来,趴在地上胆儿虚地叫了起来:“不好了,不好了,撞到枪口上了!”
大家正在纳闷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见那个姑娘披着军大衣,神态威严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全院子里的人除了兔子,都看着她,姑娘大声说:“都到我这集合!”
语调虽不高,但不怒自威。
众人被这一嗓子镇住了,傻立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怎么?我说的话你们没听见?都到我这集合!”
她的话就是命令,有一个人动,大家都跟着动了起来,围拢到她身旁。
姑娘的语气和缓了些:“今天是腊八节,我想和大家一起过这个节。我没空着手来,屋里旅行袋里装着个熟猪头,送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我的家就住在小牛庄,大家可能不认识我,我就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牛鲜花,今年二十五岁,县革委会委员,兼着县武装部副部长,我是主动要求到咱们月亮湾工作,下决心彻底改造月亮湾的落后面貌!我现在的身份是,月亮湾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兼管你们青年点工作。今天初次见面,你们青年点就给我留下了十分恶劣的印象!”
众人木然地看着牛鲜花,唯有帅子不服气地抱着胳膊乜视着她。
“什么恶劣的印象呢?黑板报上文不对题,错字连篇。再看看你们的宿舍,说句不好听的,脏的像猪圈。还有他,”
牛鲜花一指趴在地上还没
有爬起来的兔子,“他叫兔子吧?”
兔子抹着脸上的血:“那是外号,我有大名。”
牛鲜花指着兔子恨恨地骂道:“你是一个流氓,有大名有什么用?只能是为丢人用的。今天要不是过腊八,我立马就把你送进公社人保组,叫你一气蹲到二月二!帅子是谁?”
帅子答应了一声:“是我。”
牛鲜花看了他一眼:“是你?你不也是刚从公社人保组放回来的吗?那儿的滋味好受吗?”
帅子话里嵌着骨头,冷冷地回敬道:“说啥呢?好受不好受,我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