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借着护士进来换药的机会,用力扯掉手背上的针,发了狠地扣住护士的脖子,逼迫护士放她离开。
好不容易逃出医院,李瑾南除了身病服,啥也没有。
没有手机、没有钱包,连鞋子都没有。
大冬天,她赤着脚在大街上四处乱窜,跟个疯子似的找人借手机。
所有人都把她当神经病,还有人试图报警抓她进去。
李瑾南崩溃之际,一个女孩于心不忍,终于肯把手机借给她。
拿到电话,李瑾南脑子一片空白,她联系人里压根儿没有几个可联系的朋友,孙钰的电话号码换了,她打不通。
连试几遍后,李瑾南忽然想起快半年没有联系过的周旭尧,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绝望地按下那串数字。
嘟、嘟、嘟——
铃声每响一声,李瑾南的心脏就重一分。
她一边祈求周旭尧能接电话,一边止不住羞耻,羞耻她居然有朝一日向周旭尧求救。
煎熬中,电话那端溢出一道熟悉、清冷的嗓音:“喂?”
李瑾南怕他没耐心挂断,急忙出声:“周旭尧,是我,李瑾南。”
那头停滞几秒,好一会儿才重新出声:“李瑾南?”
李瑾南听着周旭尧温和的嗓音,滚烫的眼泪刷地一下掉出来,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无视路人异样的眼光,哑着嗓子喊:“周旭尧,救我,救我!求你了,我求你救救我。”
“我在复兴路,四季咖啡馆门口,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我没有手机,这是我找别人借的,我也没有钱……”
李瑾南语序很混乱,说到最后,她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电话挂断后,李瑾南将手机还给好心的女孩,一个劲地冲她道谢,女孩红着脸摇头表示不用谢,还问李瑾南要不要陪她一起等。
李瑾南摇头拒绝,她慢慢恢复一点理智,找了个无人问津的角落蹲下,默默等待周旭尧。
半小时后,周旭尧匆匆赶到复兴路。
瞧见李瑾南,周旭尧大跌眼镜,他怎么也没想到几个月前青春活泼的姑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跟枯枝败叶似的,失去了灵魂、颜色。
李瑾南赤着脚站在墙角,拘谨地盯着缓缓走来的周旭尧,见他边走边脱掉身上的大衣裹在她身上,李瑾南冰凉的身体被温热的大衣包裹,周身都是周旭尧的气息。
她面色苍白地冲周旭尧笑笑,拘谨地跟着周旭尧钻进车厢,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她冻红的手指、脚指头很快有了知觉。
嘭的一声,驾驶座车门阖上,周旭尧坐进驾驶座,他偏头上下打量一番李瑾南的现状,于心不忍问:“出什么事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李瑾南瘦了一大圈,肩膀缩着,露出瘦骨嶙峋的后背,她想了好几个版本的故事,最终对上周旭尧审视的目光,她打的那些草稿全作废了。
沉默良久,李瑾南舔了舔干涩的嘴皮,言简意赅回他:“生了场重病,刚醒过来。”
周旭尧见李瑾南瘦得眼窝凹陷,忍不住皱眉:“什么病能把自己搞成这样?手机没有、钱包掉了又是怎么回事?身上还穿着病服,从医院逃出来的?”
李瑾南忽然笑了下,故作淡定地点头:“对啊,逃出来的。”
“什么病?大概是精神病吧。”
周旭尧审视的目光一凛,不远处有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拿着一张照片不停询问路人。
李瑾南瞥见最前面那个医生,下意识抓住周旭尧的手,祈求他:“周旭尧,带我走,求你了。”
周旭尧也察觉到异样,瞥见李瑾南越发苍白的脸,周旭尧低骂一声,踩油门离开。
李瑾南在周旭尧的住处躺了五天,这五天她啥事不做,就那么躺着。
周旭尧每天吩咐阿姨照顾她的一日三餐,李瑾南胃口很差,经常只吃几小口就不吃了。
待到第六天,周旭尧看不过去,强行拉着她出去透气。
李瑾南死活不肯,任凭周旭尧怎么劝她都不肯迈出房门,周旭尧没办法,只能将人拦腰抱起来将人扛进车里。
这是李瑾南第一次接触周旭尧的朋友圈,那天周旭尧的朋友在山月斋组了个局,周旭尧带李瑾南过去,钟琸大跌眼镜。
他怎么没想到,周旭尧居然会带个瘦到只剩怪异的姑娘来私人聚会。
李瑾南很孤僻,一个人找了个角落坐下,手里无时无刻攥着她那天从护士手里抢过来的针管。
钟琸以为李瑾南有被害妄想症,还面带怜悯地安慰:“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禽兽,妹妹你别这么紧张,这里最该紧张的是我,毕竟我也没想过,周旭尧这个变态居然把你带过来。”
李瑾南闻言噗呲一笑,那一瞬间,周旭尧看着笑容灿烂的李瑾南,好似回到几个月前。
回去路上,周旭尧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李瑾南,语气难得严肃:“李瑾南,你打算颓一辈子吗?”
2018
周旭尧看完日记,想到李瑾南写日记时的心情,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
搁下笔记本,周旭尧关灯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这个寂静无声的夜,周旭尧做了个梦,梦里二十三岁的李瑾南穿着吊带红裙站他面前,笑容满面摇头:“周旭尧,我不愿意。”
“我不想嫁给你。”
“我要做个自由人,不想成为谁谁谁的傀儡。”
梦醒后,周旭尧起身坐在床头,偏头扫了眼灰蒙蒙的天,捡起床头柜的烟盒、打火机,不慌不忙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中,周旭尧咬着烟头,冲窗户上的黑影无声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