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暨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是路微编造的?”
“是,所以成殊完全没有必要和我在一起,他的母亲也没有对他提出任何要求。一切……都只是路微买通了护士,想为自己谋得利益……”
“然后成殊就真的相信了,为了实现母亲的遗愿,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径自回国,一意孤行要和路微结婚?”
沈暨觉得难以置信,反问,“然而,就在结婚前一刻,仿佛命中注定一般,你刚好撞到了成殊的婚车,他发现了你才是叶子真正的主人,于是断然终止了与路微的婚礼,转而关注你的人生……”
他的猜测如此准确,叶深深只能将头埋在手肘之上,默然“嗯”
了一声。停了许久,她才慢慢地,如同梦呓一般地说:“都是假的,全都是路微编造出来的谎言,而我,是那个谎言的既得利益者……这么久以来,其实我都是幸运地靠着路微撒的谎,在上面建立我自己的沙堡,直到她戳穿了这个谎言,一阵大浪打来,哗啦一下,所有建筑好的东西就全部重新化为了沙
尘,不复存在……”
沈暨迟疑着,目光注视着叶深深微微抖动的肩膀。
她的一绺长发轻轻滑了下来,悬在空中,无依无靠,蛛丝一般随风飘荡。
沈暨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手轻轻地覆在叶深深低垂的头上。温热而轻柔的力道透过她的发丝,传递到她的身上。
这温柔让叶深深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了一下。
“不,没有这回事。”
沈暨轻抚着叶深深的头发,摇了摇头,“放心吧,以我对成殊的了解,他绝不是那种轻易会付出自己感情的人,但一旦付出,也绝对不会轻易收回。他对你的感情,绝不仅仅是建立在他母亲的遗言基础上,更不可能是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上。现在他忽然和你失去联络,肯定有其他原因!”
叶深深却只低着头,一动不动地沉默着,仿佛她已经完全不再相信自己。
沈暨轻叹了一口气,手指从叶深深的发丝间穿过,仿佛留恋那种丝缎般的触感,指尖又轻轻地在她发间揉了揉。
叶深深仿佛感觉到了,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脖子有点僵硬。
沈暨立即将自己的手缩回来,轻声说:“别担心,深深,成殊肯定是有事耽搁了。”
叶深深发了很久的呆,才艰难地抬起头,朝沈暨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叶深深的声音略带喑哑:“是啊,肯定是。”
沐小雪接下来的几次亮相,穿的都是大牌高定,叶深深也不必再跟着她了
。
将自己设计的两套衣服打包装箱后,叶深深离开了正处在热闹巅峰的戛纳,出发前往尼斯机场,返回巴黎。
全世界的媒体都在拥往戛纳,过来的通道上全是人,唯有叶深深逆行在空荡荡的去程之上,一个人提着大箱子。那里面,除了两件华美璀璨的礼服,只有她简单的梳洗用具和贴身衣物。
候机时,叶深深终于还是忍不住,盯着自己的手机许久许久,然后再一次拨打了那个号码。
依然是无法接通的录音,机械地在叶深深耳边响起。
叶深深静静地捏着手机,看着面前所有人与自己背道而驰。
整个机场是那么明亮,水银泻地般的灯光,使得一切都显得格外苍白,现出毫无生气的森冷颜色。
叶深深手中紧紧握着手机,仰头看着头顶密密麻麻的灯。
从一开始到现在,这段感情的发展从来不受自己的控制。他出现了,他把她的人生搅得一团糟,也把她带到了难以想象的高度。他对她许下了一辈子的诺言,可只要他愿意,似乎随时都能转身离去,不给她留下任何可能性。
也不知道是心中什么情绪触动了叶深深的心,她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伫立了许久。
仿佛是被心底那种荒凉的悲伤所触动,叶深深喃喃地,带着绝望的语气说:“顾成殊,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真的很想让你体会一下,不再是我依赖你,而是你离不开我的
那种感受。”
从尼斯到巴黎,仿佛只是片刻。
发一会儿呆,喝一杯咖啡,飞机就落地了。
叶深深下机后打开手机,发现沈暨已经给自己发来了消息。
沈暨:“深深,我已经联系过成殊了,没有成功。不过据说他和顾家起了一些冲突,可能目前正在冷静期,所以断绝了和外界的联系。你可以稍等几日,或许他从目前的困境走出来之后,就能联系你了。”
叶深深随着进出机场的人流,在手机上打好了字:“什么冲突?是因为他和我在一起,所以顾家对他施加了压力吗?”
她盯着手机上的字,许久,终于还是慢慢地将这些字一个一个删掉了。
最后她发出了“谢谢”
二字,其余再不说什么。
因为和室友伊莲娜的不愉快,同时也因为叶深深现在是Bastian品牌的主力设计师,所以她已经不再住在安诺特提供的宿舍了,而是在巴斯蒂安工作室附近的老式街区独自租住。
这房子足有一百来年历史了,房东老太太在一步阳台上养着垂吊天竺葵,叶深深接手后也向老太太承诺一定会好好帮她养着,老太太才放心把花都留给了她。
叶深深从出租车上下来,一抬头看见了阳台上的花朵。现在正是盛花期,阳台上一支支花球探出雕花铁栅栏,垂挂在阳光中,颜色炫目。
忽然之间,这热烈的花朵击中了她的心扉,虚弱感混合着委屈,在回家
的这一刻猛然涌上了她的心头。
强忍心酸,叶深深提着箱子,一步一步走上老式楼梯。
顺着旋转的楼梯,一阶阶走到了三楼。叶深深抬头看见了坐在楼梯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