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百垨双鬓已白,早就起了辞官的心思,但皇帝不放人,天天同他画政治清明的大饼,他又馋,故而只能提一口气撑着。
他们一边走,郑百垨一边道:“景明,我已到耳顺之年,确实想回家享天伦之乐了,去年得了个乖孙,忙得都没抱上几回。”
苏淮安认真道:“老师身子骨还硬朗,这么早就要辞官?”
郑百垨板着脸揶揄他:“怎么,娶了天家公主,心也要偏到天家去?非要榨干我这老骨头不可?”
苏淮安倏地笑道:“景明不敢。”
“你且先回大理寺。”
郑百垨看着他,又玩笑道:“怎么也比回刑部强,是不?”
虽说朝中都传薛襄阳与苏淮安关系不一般,但郑百垨心里却是一清二楚,那薛襄阳灿灿的笑容里,藏着好狂的阴风。
苏淮安点头道:“好,等明日我便向陛下请命。”
左一声景明、右一声景明。
明明离的也不算近,偏偏就是入了长公主的耳朵,她面无表情地放慢了脚步。
天家公主出门奴婢侍从环绕,旁人想不注意都难,大理寺的同僚们瞧见了,忍不住朝苏淮安挤眉弄眼。
挤眉弄眼还嫌不够,几个主薄又开始
咳嗽。
轻轻重重,一个个跟得了肺痨似的。
苏淮安只能回头去看——
其实她在,他一早就知道。
傅荀替她掀起马车的幔帐,萧琏妤提裙上车,车夫回头道:“殿下,走吗?”
萧琏妤不答,故意掀起帘子,对傅荀道:“你上来。”
傅荀一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长公主今日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萧琏妤从袖中拿出一张帕子,倾身递给他,柔声道:“都是汗,你擦擦。”
这语气,令傅荀下意识回头——
四目相撞,心中不由道了一句,果然、果然是驸马来了!
苏淮安朝马车走过去,步伐不紧不慢,似是知道他不过去,她也不能走一般。
那绿头箍怀思伯戴了就戴了,他苏景明定然是戴不得。
他行至马车旁,朝她轻声作了个礼,不等她答,便弯腰上了马车。
顺手抱起大眼一闪一闪的苏令仪,给自己腾出来个地方,挨着她坐下。
萧琏妤立马开口道:“谁允许你上来了?镇国公的马车呢?”
“来人!”
侍卫面面相觑,也是一脸尴尬。
这让他们怎么管?
他们是能把镇国公、准驸马、两个小殿下的生父撵下去,还是能拔刀相向?
再有,长公主您方才快走几步还用得着喊人吗?
就当他们聋了吧!
苏淮安拉过萧琏妤的手,握住,轻声对车夫道:“回公主府。”
萧琏妤冷哼一声,偏过头,看向窗外。
苏佑临和苏令仪齐刷刷扭头去看阿娘。
奇怪。
阿
娘明明生气了,手为何还放在苏大人手里?
马车踩着辚辚声,驶过昀里长街,停在长公主府门前。
苏淮安松开她的手,先一步下了马车,随后转身去扶她,最后才将两个孩子一一抱下来。
苏佑临、苏令仪小声道:“多谢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