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春雨细密如织,窗外枝头的新绿给棠梨院添了些许活色。
小丫鬟将打听到的情形一五一十都道出口“相爷上朝之前便应下了林侯府的提亲。但奴婢听说,陛下在早朝时硬是鸡蛋里挑骨头,说相爷没处理好裕来县官贪污的事,罚了他半月的俸禄。只因为一点细枝末节便罚了百官之,弄得朝臣满是惶恐。”
6旌是当今太后的侄儿,也是陛下的堂弟。两人相差的年岁颇多,陛下向来偏心自己这位堂弟,比皇子还要多看重几分。
且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瑾王心仪相府五小姐,然顾丞相却打算将女儿嫁到林府。
姑娘家不懂事,一时鬼迷心窍想嫁给林小侯爷也就算了,老谋深算的顾丞相怎么可能看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老糊涂了不是居然依着女儿的心思做事。
朝中人议论纷纷,殊不知是顾宜宁绝食而为。
顾宜宁心中一团糟。耳边是顾新雪暗藏讽刺的笑语“你是三叔的掌上明珠,你想要什么,三叔就算违背皇命,也会为妹妹争取来的,妹妹可真是好福气,我羡慕地很。”
慌乱中,她定了定心神,片刻,又恢复成云淡风轻的样子,侧过身看向一脸讥笑的女子,浅声问“三姐姐,可否麻烦你一件事”
“五妹妹交代的事情,姐姐必然为你办到。”
顾新雪以为她这是开窍了,眼中笑意更深。
“春桃,去将林小侯爷送来的所有物品都包起来。”
顾宜宁放下茶杯,懒懒看向门外的雨势,“四姐姐如此看重林小侯爷送来的银镯,就算不顾礼数,也要将银镯偷偷留下。想必林小侯爷赠送的其他物品,她也会爱屋及乌的。”
顾新雪心思百转千回,想说什么又怕露了把柄,最后僵硬一笑“五妹妹这话说的,新月已经长了记性,下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你何必跟林小侯爷送的礼物置气”
顾宜宁朝她微微一笑,清眸敛着水光天色,一字一句问“只是不知,四姐姐喜欢的,到底是银镯,还是那送银镯的人”
顾新雪大惊,不知平日里不闻窗外事的娇门贵女究竟猜到了几分。那样一个
娇纵任性,蠢笨好骗的大小姐,怎变得这般令人捉摸不透。
窗外雨势不停,顾宜宁容不得她拒绝,冷声吩咐“春桃,派人帮三姐姐把这些东西送到静庄院。”
春桃点头“奴婢这就叫人过来。”
她心里很是高兴,自家小姐终于肯跟二房顾新雪顾新月两姐妹撇清关系了。
送走一堆令人感到不适的东西后,顾宜宁心中畅快不少,但和林笙那份沉甸甸的婚约如鲠在喉,让她烦躁不已。
她问“父亲是否在府中”
“相爷下了早朝后就一直在书房处理事务,小姐可要过去”
顾宜宁摇头“先去厨房。”
她不善厨艺,经由云嬷嬷指点,才煲出一份像样的莲心薄荷汤。书房内,头花白的顾汉平正皱眉翻看信筏。
顾宜宁再次看到父亲,眼尾泛红,这个时候的顾汉平还不是前世那样老态尽显,只是眉头深锁,疲备了些。
“宁儿”
顾汉平放下手中的书信,抬头看过来“在那里站着做什么”
顾宜宁回过神来,笑着走过去,“父亲,这是女儿亲手做的莲心薄荷汤,您尝尝可好”
顾汉平也挤出一点笑“这是知道父亲应下你和林笙的婚事了,巴巴地赶过来讨好我呢吧”
她垂下头,小声试探“倘若女儿乖乖听话,不嫁林笙了,父亲可会觉得舒心”
“胡闹,”
顾汉平生怕女儿听了外面的风言风语,进而委屈自己,“你和林笙那小子的婚事是为父亲口应下的,岂能说不嫁就不嫁以后莫要再说这些气话。”
女儿心思敏感,定是听了陛下在朝堂上为难他的事情后,心中有负担,才怀了愧疚说出这种话。
顾汉平耐心开解“为父为了你和林笙的婚事,已然得罪了陛下,总不能再失信于林侯府,让他人看了笑话吧”
“可是父亲”
顾宜宁还想再说,却看到了案牍上厚厚的一沓折子,又见顾汉平消瘦的脸颊,生生止住了口。
还是莫要再麻烦父亲了,这些事情她自己解决便好。
刚出书房,便瞧见拐角处藏了一抹竹青色侧影。
春桃道“小姐,是二公子。”
顾承安,她的亲哥哥。自幼便和6旌交好,尤其看不上那林家
小侯爷,这些天正因为这件事才和她生了间隙。
顾宜宁提起裙摆,一路小跑跟上去,“哥哥。”
顾承安脚步一滞,走地更快了些,直到一双手牵住他的衣袖。
对待小妹他总不忍心苛责,哪怕是在她死活要嫁给林笙这件事上,他也只能独自躲在背后生生闷气。
小妹固执任性,听不得人劝。是以,他转头便厉声道“那林笙不是个好的,你却执意嫁给他。若今后在林家受了欺负,可别叫我去替你出气”
对方这般严肃,倒是叫顾宜宁生出些暖意,前世那场大火,顾承安想为她出气,但顾家势微,他那时又身在天牢,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竟是气地大病一场。
顾宜宁很愁,如果她直接将自己不再喜欢林笙这件事告知对方,倒显得奇怪,哪有人会突然之间生这么大的转变到时候顾承安又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亲妹妹了。
思及此,她换了一种法子,低声耳语“哥哥,我今日才知,林笙确实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顾承安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你当真这样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