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还不是最苦,”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解答着他的疑惑,“还有爸妈。我妈一提到她,眼泪就止不住地流,我看早晚有一天我妈的眼睛也保不住;我爸嘴上不说吧,可心疼得很,每一封来信他都翻来覆去地又摸又看,一直摸到再也看不清字迹。”
“还有你。”
他将头别过一边,语气沉着而坚定,“你别说你不想她!你比谁都关心她,爱护她,我不知道如果没有她你会怎么活。萧东,你的心我明白,就像你明白我一样。”
“是,我们全家都不能没有小妹,我当然记挂她。”
我叹道。
“好了,”
他站起来,直直地看着我,“我们都希望小雅能健康、快乐地生活,我们都会努力,为她祈祷求福!”
说着,他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安排胡北风睡下,我回到自己房间。窗外,大雨如注,路灯下刚栽种的小树在风中无力的摇曳。那一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中思量反复、脑中魂牵梦萦的都是小妹的身影,和她安详的睡姿。
“小雅,是你么……为什么你看也不看我?你看我一眼啊,我是你哥啊!”
我近乎嘶吼地呼唤着。
小妹终于慢慢转过身来。她脸上缠着白白的纱布,脸色和纱布一样惨白;她双手捧在胸前,努力蠕动着稚嫩的唇,可我什么也听不清,也不晓得她在做什么。我像被困住了似的不能动弹,只能安静地等待,等待……
小妹是在她十四岁那年出的意外,一辆出事的旅游校车将她小小的身躯无情地抛出窗外。她伏在地上,脆弱无力地哼着:“哥,救我,救救我……我疼,这里好黑,我怕……”
声音断断续续,顷刻间便沉沉地失去了知觉。
那年,我刚考上大学,小妹出事后十几个小时我和爸妈才赶到医院。小妹那时已安静地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医生刚刚给她做完抢救手术。“现在情况很不稳定,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
主治医生沉着冷静地说道。
“你医生是干什么吃的,你不去救她和我在这说这些?她如果有什么意外我绝饶不了你!”
我揪住他,飙着泪水一字一顿地狠道。
医生大概见多了大阵仗,和蔼地点点头,挣开我的双手,继续介绍病情,“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们后续还要对她进行几处小手术,至于她脑部的情况,确实比较复杂……”
“谢谢,谢谢大夫!”
我爸哆嗦着嘴唇恳求道:“您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她可不能有事啊!”
说着说着,他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妈,”
我安抚着刚从晕厥中苏醒过来的母亲,“你说说话,千万别憋着。”
我妈手里攥着病危通知单,痴痴呆呆地望着隔离窗内安静睡着的小妹,一整天都没有说话……
那一天,我忽然觉得我的世界,崩塌了,心里面好像突然被人挖掉了一块肉。
那一天,我刚刚成年,可心里,却已经死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