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见我烂醉如泥瘫在沙上,揪着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他这两年都没对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丝犹存的理智让我立刻意识到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生了,于是腿脚瘫软跪在地板上,结结巴巴地咬着舌头问是不是小妹那边有什么消息。
“哼!你一天到晚往死里折腾,你折腾谁呀?早晚有一天,我们得让你折腾死……妹妹你还要不要了?!”
我愣了,问怎么了,小雅出什么事了。我爸喘了半天粗气,才道出了原委:许同皓大半夜打电话到家里来说打我手机一直打不通,他说有点事情想跟我聊聊,明天会再打过来。我爸妈追问他是不是为小雅的事,他支支吾吾语焉不详,托辞挂了电话。老两口儿便心急如焚地不停打我电话,直到凌晨才把我喊回来。
我赶紧抓起晾水瓶灌了一肚子冷水,感觉一身冰凉,没理爸妈的纠缠,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掏出电话颤颤巍巍地拨通许同皓的号码打去新加坡。
“喂,萧东!今天一直没打通你电话……”
他疲倦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嗯,我跟你说个事儿啊。怎么说呢,小雅她不想继续治疗了,非闹着要回去,我是怎么劝她都不听啊……”
没等许同皓说完,我就火上心头,赶紧问道:“到底什么情况?你让小雅来听电话!”
“这边已经是后半夜了,她睡下了。这不,我也刚回来,在家里呢……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小女孩儿想家嘛,很正常,她都快两年没回去了。其实给你打电话就是想给你提个醒,想着安慰安慰她,她自己一个人在这边儿也够苦的。实在不行,你们就过来一个人吧,别太依着她的性子,这都熬了两年了,也该换换环境了……好,就这样啊,明天我还有课,先睡了,有事我们再联系。”
说完,他便匆忙挂断了电话。
我心绪不宁,猜疑不定,根本不能如他所劝慰的那样安之若素。我心中翻腾着,深切感觉到小妹此刻的苦闷。她,一直在盼着我的出现啊。
我可以出现在她身边么,可以厮守在她身边么。
我,她,爸妈,叶帆,还有好多好多人,他们的身影在我心头乱闯乱撞,在我脆弱的心壁上残忍地摧枯拉朽。
幽深的夜,幽深的醉。我斜靠在沙上,保持半睡半醒的状态一直挨到天亮,挨到酒醒,心中不敢有一丝一毫放纵的睡意。我在想,起码应该打个电话给小妹,亲口问问她,道几句贴心话,好让她安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我在烦恼不已、头痛欲裂之时,曾想过去向叶帆倾诉,将我所有的烦恼都道给她听。可是,我怎么能将自己的痛苦转嫁给一个心地纯良的姑娘呢,睁眼看着她遭受情感的打击,我又于心何忍呢?
这是否心中的怯懦在作怪,是否我自己在作茧自缚呢……
(第十天的事)
然而,我烦恼的故事还没有完。
曙光初现之时,寂静的空气就被骤然打破了。
爸妈为我端来热气腾腾的早餐,同时也送来一封信。他们说,叶帆曾在深夜里来过,却并没有惊动我。
那是一方折好的信笺。打开后,只见上面短短的几行字:
亲爱的东东:
我改签今晨的飞机回日本了。
我知道,你是不会和我一同去面对的,因为对你,我好像并没那么重要。不过,我都不会怪你——你对我好,那是我的福气,你对我坏,那是我的宿命。
还记得么,那一夜,你拾起我的双手,放在你温热的唇上,那一刻,就已经将我融化在你的身体里了。以后无论怎样,我的心从此都不会再飘荡,我的记忆中永远有你的存在。
对不起,我没能当面和你道别。
勿念。
叶帆匆匆留字
2oo4年5月3o日
……
生活,容不得我彷徨无措!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