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路嬉闹着,又来到满是字画古玩的朱雀大街。锦绣径直走到一个卖诗文的少年书生那里,要他以“浪花”
为题作绝句,以“红”
字为韵。书生长得极白净清秀,他看了一眼锦绣,眼中闪过惊艳,欣然提笔写道:
一江秋水浸寒空,渔笛无端弄晚风。
万里波心谁折得?夕阳影里碎残红。
我们都一怔,没想到这市井中还有如此诗词高手。他在那里标价每首二十文,停笔磨墨罚钱十五文。
这时有一位妇人过来,要求以“白扇”
为题作诗,那书生要举笔,妇人又要求以“红”
字为韵。他不假思索写出了:
常在佳人掌握中,静待明月动时风。
有时半掩佯羞面,微露胭脂一点红。
宋
明磊微微一笑,掏出一张芦雁笺纸给他,也不说话。那书生看着宋明磊,略一沉吟,即以“纸”
为题写道:
六七叶芦秋水里,两三个雁夕阳边。
青天万里浑无碍,冲破寒塘一抹烟。
我们啧啧称奇,卖诗极需敏锐才情,非长期磨炼、知识广博者不能做到,况且这个少年书生的诗词又使人耳目一新。我们不由得问这书生的姓名,他儒雅地向我们一笑,两颊便露出可爱的梨窝,“小生姓齐名放,字仲书。”
齐放?这名很耳熟,眼神和面相也似曾相识!
宋明磊付了一两银子,比应付的报酬要多得多。那书生正要推辞,忽地大街上来了一支舞龙队。随着锣鼓吆喝声,人群开始亢奋了,一作堆地挤向那舞龙队,巨大的人群一下子涌了过来,我和锦绣、宋明磊他们一下子被冲散了。
我手里拿着昆仑奴面具,到处唤着锦绣的名字,可是人群实在太拥挤,我不断地被挤到远处,根本看不见锦绣的身影。过了一会儿,舞龙队似乎过了,河畔开始放焰火,人们向河畔涌去,我又被人群挤向岸边。焰火下,我隐约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我再走过去,那人正向我侧过头来,脸上戴着和我手中一模一样的昆仑奴面具,一双紫瞳在灿烂的火焰下熠熠生辉。
我心中一喜,走到她跟前,紧紧拉着她的手,生怕再和她走散,“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让
姐姐好找。二哥他们呢?你和他们也走散了吗?”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
而她只是默默地任我牵着她的手走,也不回答我,估计还在生我的气吧。
我在心中暗叹一声。
人群往河畔涌去,街市显得空旷了许多。我拉着锦绣来到一个小巷,她的手凉得如冰一样,我替她搓着手,心疼地说道:“叫你出来多穿些,就是不听,都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她冷冷地看着我,也不答话。我有些气馁,一想起她受的苦,心又隐隐痛了起来,“我知道你恨姐姐无能,可是你知道姐姐听到你受苦,心里有多难受吗?姐姐恨不能自己长一对紫眼睛,好替你去受罪。现在这么说也晚了,我知道你肯定不信姐姐所说的话,不肯原谅姐姐。”
锦绣一向长得比我高,灿烂的星光下,她显得比往常更修长飘逸。
“你莫要听信那些谣言,什么三爷独宠我一人,三爷心中只把我当他那心上人的挡箭牌罢了。姐姐给那珠弩取名叫长相守,是想他能早日和他的心上人相聚,长相厮守,那姐姐也好自由自在地生活……”
我望着她,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好妹妹,你就和姐姐一起离开西安,咱们投奔大哥,忘记原家一切的不愉快,重新开始生活,好吗?即便有一天姐姐不在了,离开了原家这个是非窝,有大哥的保护,你也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我满腔
热忱地看着她。
她默默地凝视着我,过了一会儿,慢慢伸出手来拭去我眼角的泪。
我心中一喜,紧紧握住了她替我拭泪的手,“好锦绣,你答应姐姐了吗?”
“木槿,你在哪儿?”
宋明磊的声音传来。
我放开锦绣的手,兴奋地回身,向宋明磊喊道:“二哥,我们在这里!”
宋明磊的身影出现在转角处,我正要过去,他的身后慢慢踱出一个一身白衣的男装丽人,紫瞳潋滟,波光流转间顾盼生姿。她手中拿着和我手中一模一样的昆仑奴面具,对我不耐烦道:“我和二哥找你半天了,你上哪儿溜达去了?”
一刹那间,我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眼前是紫瞳的锦绣,那刚才的紫瞳人又是谁?难道我是见鬼了吗?我再回首,身后幽黑的巷子里早已空无一人,唯有手中似乎还有那人的冰冷。
注:本章节夜市资料及诗文等取自伊永文先生的《行走在宋代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