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却没有发现对方的异常,在她眼里,卢春玲依旧是那个瘦小可怜的卢春玲。
对方的皮肤因为常年不见太阳,呈现纸一样苍白的颜色,头发总是挣扎乱了之后散开,长长披到腰间,身上一直青一块紫一块。
卢春玲的长相温柔似水,一双眼睛就像在春天的湖水里洗过一样,透亮透亮的,笑起来甜甜蜜蜜,谁见了都得夸一句好看。
只是脸蛋比来的时候更瘦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她的眼睛也比以前更黑一点……
“我是你嫂子啊,我是、我是英花……”
女人喃喃。
……
卢春玲变了,这一点,英花看的清清楚楚。
英花十七岁被卖到刘家村,和刘生财刚死的大儿子结了阴婚。
当时做媒的是村里一个瞎子,据说有一身的卜算神通,和刘家人颇有渊源,还给刚出生的刘云鹤起了名字。他亲自把英花带到这家,按着她的脑袋和灵位拜了堂,哄她说,这是积阴德,她今后会享大福哩。
享福这件事,英花从来没有奢望过。
这家人什么样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只不过她没得选,只能洗衣做饭伺候一家人,忍受公公的暴戾,婆婆的打骂,和小叔子的频频骚扰,村里的女人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就在英花快喘不过气的时候,一个新的女人来了,接替了她的位置,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做卢春玲。
这个村子不正常,英花一直知道。
从她来到刘生财家起,就被整个村子牢牢监视着,根本迈不出刘家的大门。
不仅仅是人的问题,村里流传的神神鬼鬼传说也非常骇人,让英花升不起一丁点反抗的心思。
可卢春玲不一样,她总是逃跑,被抓回来打一顿,然后逃跑,被抓回来锁住,又假装乖一段时间。当英花觉得她终于放弃了逃跑的念头时,她却又突然找死。
谁也逃不出刘家村,英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和所有人的想法一样,英花也觉得,在卢春玲再一次逃跑失败之后,就该乖乖认清事实了。
于是昨天给卢春玲送饭的时候,英花劝了她两句,让她聪明点,服个软,起码把性命保住。
今天一早,英花就看见卢春玲脱离了铁链,在院里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晃悠来晃悠去。
卢春玲梳了个和英花一样的发式,把乌黑秀丽的头发扎成低盘头,但她的手艺略显粗糙,两侧留了不少碎发,垂在脸庞,显得人柔顺又可怜。
她站在雪堆旁,笑着冲英花打招呼:
“早啊,大嫂。”
英花吓了一跳,卢春玲以前可没有这么热情。
英花的目光从卢春玲露出的一截脚脖子,移动到她身上薄薄的单衣,手腕还有被铁链磨红的痕迹,但铁链已经不见了。
英花迟疑道:“你……”
不会又要逃跑吧?
玲纳听不懂对方未尽的句意,她歪了歪头,不解道:
“我?”
她往厨房走了两步,才恍然:“婆婆喊我出来做饭。”
原来是被何爱梅放出来的,这么快!
英花怕她又受了什么伤,往她脸上仔细一瞧。
卢春玲的面色完全没有屈辱感,她看起来毫不在意,甚至有些兴奋地自言自语:“做什么饭比较好呢?”
这人真的变了,不再犟着了,懂得顺从了。
英花叹了口气。
英花认为屈服于武力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并不丢人。
可当她看到卢春玲真的变乖了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酸涩。多好的姑娘,真的要在这里一辈子熬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