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桑姑娘也是不想麻烦钦差大人对不对?既如此,那我就把阿丑带走了。”
因为心情好,于是对陆云逍的称呼就变成了“钦差大人”
,听得朝云在旁边直吐舌头,暗道谁说爷和奶奶个性一点儿都不像的?他们俩明明都擅长变脸功夫。
桑绿枝确实不甘心,但她更不敢让陆云逍过来,对方之前在揍完周陵后说的话,还在她耳边余音缭绕呢,以至于她一点儿都不怀疑夏清语这是在吓唬自己。到最后,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带着阿丑扬长而去。
看见自家姑娘面色阴狠的转身回房,桂花脸色一片惨白,尽量把自己缩到角落,一点儿声音不敢出来,好在桑绿枝这会儿也没心思拿她出气,才让小丫头逃过一劫。
而清云院的陆云逍听了朝云的禀报后,也是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夏清语真把阿丑要走了,这女人竟然会舍了银子,要走一个没什么用的奴才,还是一个毁了半边脸的奴才。她就是单纯的好心?还是因为要阿丑有别的用处?
一边思虑着,脑海中不自禁便浮现出阿丑那一半没有毁掉的容貌,那是极清俊秀美的半张脸,五官精致如画,一瞬间,陆云逍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爷,京城来的人,皇上有密旨给您。”
正轻轻敲着额头试图把这一丝不快赶出脑海,就听暮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陆云逍抬起头,果然就见一个风尘仆仆的御林军副将走进来,先行过参拜大礼,然后才恭恭敬敬用双手呈上一封火漆封口的密旨。
陆云逍接过来打开一看,眼睛刷的就亮了,微微点头,对暮云道:“你给刘副将安排个休息的地方,他明天和我们一起返京。”
暮云答应一声出去了。这里朝云连忙闪身进来,看见陆云逍面上笑容,他连忙近前陪笑道:“可总算是看见爷露出笑模样了,也不知皇上给了爷什么好东西?”
“不是好东西。是一个好消息。”
陆云逍轻轻将密旨折叠,慎重揣进怀中,微笑道:“皇上得到确切消息,北匈可汗巴图明已经秘密潜进我大陈境内,虽然不知他所图为何,但皇上要利用这个机会,将他一举擒获,如此一来,北疆之患将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完美解决,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
朝云整个人都愣住了,接着才一个高儿跳起来,嘿嘿笑道:“天啊,那个巴图明是得了什么失心疯,竟然敢跑到咱们大陈来送死?太好了。嗯,奴才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就是让爷这一路北上,也多注意打探这个巴图明的行踪对吧?”
陆云逍点点头,但随即面上笑容敛去,皱眉道:“巴图明绝对不是得了失心疯。自从五年前他以未及弱冠之龄登上汗位后,短短五年来,北匈的国力兵力便比过去强盛了几倍,这是一头猛虎,绝不是缺心眼的野猪,能让他不惜孤身犯险来到大陈的。必定是有天大的图谋,我要提醒皇上,不能只看到这其中的好处,也得多注意一下巴图明的目的。”
朝云见他铺开了折子,连忙笑道:“奴才觉着。皇上英明神武,这问题他也肯定会想到的,倒用不着爷特意提醒。再说了,就算提醒,咱们明日就启程回京,回到京城,爷见了皇上,有多少话不能说的呢?”
陆云逍一想:也是,皇帝姐夫那是什么人?比自己还精明的,他能想不到这个问题?于是收了折子,接着见暮云走进来,禀报说一切都安置妥当,他便把这事情说出,朝云和暮云是他的心腹,既然是要访查巴图明的踪迹,就必得动用皇家密探,指望着陆云逍一个人四处传信收信是不可能的,这方面暮云又远比朝云能干,因把这事情也说给他听了。
暮云那般沉稳的人,听见这话也不由得一阵热血沸腾,陆云逍一看他也有信口开河之势,连忙挥手阻止,对两个小厮道:“行了,你们去收拾吧,明天就要回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两人依言退出,这里陆云逍便自己坐在椅子中,脑海中回想着已知的巴图明的资料,以期通过推测这北匈历史上最年轻有为的可汗的性格来找出他潜进大陈可能的目的和路线。
北匈可汗巴图明是在十八岁那年继承汗位的。传说此人生性残酷嗜杀,有万夫不当之勇,幼年便随北匈国师学文习武;十三岁随军出征,跟随北匈老将巴尔蓝夜剿灭了北匈周围的江之和鲁南两个小国;十五岁挂帅,不到两年时间,就将北匈境内不服可汗的部落全部收服,可以说,这是一位能征善战,允文允武的少年可汗,就连自己那英明的皇帝姐夫,也丝毫不敢因为对方年轻就小瞧他。
不过巴图明成为可汗后,却不知为什么一改从前的暴虐冷酷作风,他允许周边小国向他称臣,而不再施行从前铁血灭国的政策,据说这个改变乃是受他的阏氏所影响,听说北匈阏氏是一个贤德善良的女人,她虽然不是任何国家的公主,却依然得到了北匈子民的爱戴。
只是大陈皇帝和陆云逍却对这个小道消息全都嗤之以鼻,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和巴图明是一路货色,胸中都有着凌云壮志,这样的人,又怎可能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改变?根据巴图明的性格和以前那些“斑斑劣迹”
,他们有理由相信,那头贪吃的猛虎已经不满足于剿灭那些小国,他应该是把目光投向了富饶辽阔的大陈和国势强盛的西夏,而这几年的怀柔举动,不过是为了迷惑这两个国家的皇帝罢了。
萧关作为臣民口中的英明天子,当然不会上这种当,也所以,才会有他在御花园中对陆云逍说的那番话,就如同巴图明对大陈抱有巨大的野心一样,大陈皇帝对北匈那片广袤的草原和丰富矿藏也早已是垂涎三尺了。
正推测着,忽听外面朝云的声音报说宋儒谦来了,陆云逍这才向椅子背斜斜一倚,暗道这老家伙从回了钦差行辕后就没来见过我,今天跑来是做什么?总不会也是想说周陵那些话吧?奇怪,他就不怕被我打死?
一面想着,就见宋儒谦已经走进来,他便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淡淡道:“宋大人怎么有空过来我这里?你不用照顾周太医了?我听说他没死不是吗?”
宋儒谦苦笑一声:“大人,怎么听您这话的意思,周太医没死您好像还挺不开心的?”
“嗯,是有点儿。我倒真盼着他死了,豁出去回京我让皇上打一顿,也省得他这个害群之马继续在太医院里横行霸道的。”
陆云逍终于坐正了身子,宋儒谦的话表明他不是没有眼色过来找踹的。
宋儒谦抹了抹额上的汗,暗道这就是皇亲国戚的霸道啊,以后谁再特么说寿宁侯府的陆小侯爷骄傲清高正直仁义从不仗势横行我跟谁急,瞧瞧瞧瞧,现在不是拿出国舅爷草菅人命的嘴脸来了?
心中这样想,嘴里当然不敢真的这么说,又不是活腻味了。因便坐下道:“大人,我知道周太医之前的事儿做的不对,只是他所思所想,好歹也算是有一点道理,我不信大人您会看不出来这其中利弊……”
陆云逍一挥手,制止了宋儒谦的求情,冷冷道:“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我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弊。”
“那大人为什么还……”
宋儒谦是真的震惊了,他知道陆云逍其实能想通这其中的关节,但他没料到对方竟会这么痛快就承认,既如此,他打周陵就有点霸道冷血了。
陆云逍也知道宋儒谦是怎么想的,考虑到此人虽然爱面子又护短,但总算在这件事的立场上没有和周陵沆瀣一气,还算有点儿良心,更何况他又是和父亲有些交情,因此小侯爷站起身,淡然道:“这些我全都知道,但我也知道,周陵并不是真为了这些才要去抢夏清语的功劳。他就是丧尽天良,想把夏清语的功劳占为己有,想凭借这份功劳在太医院更上层楼。什么朝廷体面太医院的威严,不过都是他为了遮掩一己之私的借口罢了,所以我不但要揍他,还要往死里揍,宋大人明白了吗?”
宋儒谦看着陆云逍,明明这年轻人脸上微微绽着笑容,但他就是觉得自己身子有点冷:原来是因为这个,原来他是真的对周陵起了杀机,就因为周陵的贪婪卑鄙,好吧,说起来这也正常,如果自己是夏清语,恐怕也恨不得周陵赶紧去死,但是……这事儿由陆云逍来做,就是让人忍不住胆颤心寒。
到这个地步,宋儒谦也知道求情是没用了,因随便拉扯了两句闲话,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清云院,他想他回去后一定要告诉太医院的同僚们:妈的以后惹谁也千万别惹到这位小阎王的头上去。对了,还有桑老哥,得让他好好管教管教那个任性的女儿才是,不然只怕倒贴再多的嫁妆,都嫁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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