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过多久,她们就到了绿竹院。
秋季的竹子仍旧是绿意盎然,郁郁葱葱的一大片,将阁楼掩居在其中,走到门口,越倾瓷反而情怯了,怎么都不敢敲门。
“谁啊?”
门里忽然传来一个女声,竹门被打开了,熟悉的圆脸出现在了面前,越倾瓷心中一热,却看她露出疑惑来:“小姐是?”
“我……我叫越倾瓷……”
越倾瓷颤声道。
圆脸女子瞪大了眼睛,然后立刻道:“您……您等等!”
圆脸女子便是柏氏院内的大丫头紫雨,前世柏氏去后,便被崔姨娘一起打发着卖了出去,结局凄惨,她曾经三番五次地来劝越倾瓷回绿竹院和柏氏一起住,可是当时的越倾瓷,满心都只认崔姨娘做娘,完全不听她的话。
很快,里面便传来一阵东西落地的碰撞声,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从里面奔了出来,消瘦的妇人满目震惊,但等见到越倾瓷的脸后,那震惊便化作了苦涩与茫然,她忽然上前,死死地掐住了越倾瓷的肩膀:“你怎么回来了!你怎么可以回来?”
妇人哭骂她,泪如雨下,越倾瓷紧紧地抱住她,柏氏一愣,随即将她紧紧地反拥在怀中,眼中的泪水却更加汹涌。
“娘,娘亲你别伤心,您听我说,听我说,”
越倾瓷含糊不清地哄她,“您慢慢听我说,师父说了,我的大劫已经过了,真的。”
柏氏哭了好一阵,才缓缓地松开她的肩膀,凝视她的脸:“真的?”
“我可以对天发誓,”
越倾瓷举起了手,但是被柏氏一把按下,笑骂她:“你这孩子,动不动就赌誓,娘亲怎么会不信你?来,快到房里来,好好和娘亲说说。”
明明这辈子从没见过,可是只一眼,便能从那莫名的亲近中认出她,且能毫无保留地相信她,越倾瓷实在是不懂,自己当年到底是如何做到,对这样深沉的爱惧之如虎的?
她被柏氏接入房间里,先是拿出小糕点给她垫肚子,后面又立刻吩咐小厨房去做晚膳,紧接着又看她衣容疲倦,立刻吩咐人烧水沐浴。
多年死寂的绿竹院,终于又忙乱了起来。
而隔壁的清芳院,一片寂静,丫鬟婆子小心翼翼地行走,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惹了主子的不快。
越倾柔俯在床上哭了好一阵,一进门,她便将房里的东西全砸了,随后将丫鬟婆子差遣了出去,倒豆子一般地将越倾瓷受了太子嘉奖的事情告诉了崔姨娘。
可听了她的话,崔姨娘却一言不发,她委屈难过,好一通发泄,没料到崔姨娘还是没事人似的在描眉。
“娘!”
越倾柔忍不住了,“你不是说会料理了那个小贱人的吗!现在好了,把她接回来,才第一天就风光无限!未来还有咱们娘俩的好日子过吗!”
“柔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崔姨娘慢吞吞地端详着自己的脸,“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你看我,才入府的时候,才是个妾,得每天对主母磕头请安,现在不也是有自己的单进院子了?”
越倾柔缓了缓自己的脸色,她趴到崔姨娘的膝头:“娘,我不想回去过那种苦日子了,我要做将军府嫡女,要嫁给皇子,要享荣华富贵!”
崔姨娘放下黛笔,轻轻地抚摸越倾柔的脸:“娘知道,娘一定让咱们母女,达成所愿,那小贱人,虽是有几分妖孽,但总归是个山里养大的小鬼,怕是绿竹院的病秧子知道了,提前和她通过气,是我的疏忽,以为柏氏病恹恹的不顶事,没料到被反将一军。”
“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向木清观打听这丫头的身世了,这么聪明漂亮的丫头,是怎么被养在那全是男人的道观里的呢?”
越倾柔皱眉:“娘,您的意思是?可是万一,她就是在那儿正常长大……”
“傻孩子,世人不会在乎真相,他们只想听刺激的流言,到时候,别说什么上书房伴读,怕是能清白走出门,都难说。”
崔姨娘温柔的面孔上,有诡谲的笑意一闪而过。
等到越倾瓷彻底洗去疲倦,用完晚膳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越倾瓷自然也没去那劳什子赏梨院,与柏氏同宿一起。
“和娘亲说说你是怎么来京城的好不好?还有你从小到大是怎么过的,对了,你见过爹爹兄长了吗?明天我带你过去……”
柏氏语无伦次,她缓缓地抚摸越倾瓷的眉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日思月想的女儿,就这么睡在跟前。
越倾瓷一个问题都没回答,她说:“娘,我们俩眼睛长得好像,嘴巴也像。”
柏氏忽然捂住嘴哭了,点头道:“对,但是你最像的,是你的舅舅,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舅舅?”
越倾瓷从没有见过柏氏娘家人,前世柏氏死了,也没人过来处理后事,她一直以为柏氏是孤儿,在战场上与越将军相爱,这才嫁给他为妻。
“嗯,若有机会,我带你去看他,”
柏氏笑道,“你舅舅古灵精怪,你一定喜欢。”
越倾瓷定定地看着她,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伴随着自己的重生,很多事情都产生了变化。
“谢谢娘。”
她紧紧地拥抱了多年未见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