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血景便绝口不提那晚之事。
血景摇摇头:“没有,清芳院现在都吃素,崔氏整日礼佛,越倾柔终日读书。”
崔氏那天被要求闭门思过,她城府深,不哭不闹倒也不稀奇,但是越倾柔这样蛮横,却硬生生把这个亏吃了。
原来还会苛责虐待丫鬟,现在却连那恶癖的动静都没了丁点,乍一看倒真像是洗心革面。
绣棠意外:“茹素?难道她们真的安分了?”
越倾瓷嘴角微微扬起:“安分?怕是憋着大坏,父亲也没禁越倾柔的足,她可是要和我一起去国子监。”
她下巴微点:“过来,都一起用膳,用完后去伴师斋。”
伴师斋是一家经营书画笔墨的小店,开在越府不远的一条小巷里,只是藏在民宅聚集的深处,像是怕被人知道似的。
谢致极好风雅,越倾瓷前世与他刚成婚时,很想将两人的关系再拉得亲近些,她毕竟已经嫁给谢致,讨好他总是能让自己过得好些。
于是她特意从谢致的贴身近侍下手,好好打听了一番他的喜好,伴师斋就是那时候听到的。
这伴师斋之所以名声不响,乃是源于里面的东西都是珍品孤品,不知店主是什么神通广大的来路,里面东西专门供世家皇族子弟,笔墨纸砚也是一等一的好。
越倾瓷买不起,却很想去瞧瞧热闹。
赶着秋雨,四人上了马车,不多时就到了伴师斋,这地方开了不少小商户,人来人往,越倾瓷算不得扎眼。
伴师斋三个字,歪歪扭扭地刻在门框上,门口无人看守,也瞧不出是个店面,只有一张柜台,后面空无一人。
再往内就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小姐?咱们会不会来错地方了?这个字……像蚯蚓爬似的,真的是书斋能有的门面?”
绣棠鼻子揪起来,略有些嫌弃。
越倾瓷摇头微笑:“或许吧。”
这应该是天下第一大书法家怀素自叙帖的仿字,风流潇洒,颇具风格。
“蚯蚓爬?哈哈,李老,你这伴师斋,可真是越办越回去了,怎么什么人都能进?能把二哥苦心孤诣仿的自叙帖草书认作蚯蚓爬,让他知道了可不得气死。”
微带沙哑的女声忽然从上方传出,越倾瓷抬头一看,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
原来这栋简单的民居内别有洞天,有一段螺旋向上的楼梯,只是里面丝毫灯光都没有,今日小雨绵绵,没有太阳,室内景象完全被遮挡。
有一行人从上方的楼梯正慢慢地下行,有人持灯伺候左右,隐隐能瞧见女子身上的珠宝首饰闪光。
“啧,李老,你这楼梯太老了,我回去禀报父皇,让他派人来给你这修修!”
那女子终于落了地,骄纵的语气里关键的二字被越倾瓷捕捉到。
父皇。
越倾瓷脸上的神情不受控制地一变。
她的笑意消失了,可是也没有太严肃,面部出现了一种虚伪的,难言的亲和。
就像是下意识地反应,对待此人套上了特有的假面具。
“咳咳,上年纪咯,老朽,老朽就先行谢过……谢过公主殿下了。”
从柜台后面,慢慢地挪出一个矮小的老头,他眯着眼睛:“公主这是挑好了?”
“没什么好东西,明天又得读书了,我选了几本宣纸,还有最新的那只狼毫不错。”
那行人慢慢地在越倾瓷面前显露了身形。
说话的是个容颜娇美,五官漂亮精致的小姑娘,看着和越倾瓷差不多年纪,只是身上的衣服在灯光下磷光闪烁,一瞧就价值不菲。
她的左手边是持灯宫女,后面却跟着三个越倾瓷没料到的人。
谢致也在其中。
谢致站在最左侧,那是他一向爱站的位置,他的地位比其他皇子都要低,虽然排行高,却没什么大用。
而这次他陪同的,却不再是太子,而是四皇子。
四皇子这个人,母妃是大理寺卿之女,现在已经是妃位,深受陛下宠爱,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也天资聪颖,极受皇帝赏识,前世是谢致皇位的最大竞争者,而另一人看着脸上稚气未脱,看着越倾瓷满脸的好奇。
越倾瓷猜测,另一位便是传闻中热爱江湖的五皇子。
她前世没见过他,因为他十分愚钝,根本入不了谢致的眼,只是有趣的是,这位五皇子,对越倾柔十分有好感,前世还求娶过越倾柔,可惜他母妃给他娶了正妃,而越倾柔不愿意做侧室,与他的大好姻缘没能促成。
越倾瓷屈膝:“见过嘉安公主,三皇子殿下,四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
嘉安公主,她那极为刁钻刻薄的小姑子。
前世她的第一个孩子,就死在她的手里。
越倾瓷脸上的面具愈加完美,姿态愈加谦卑,蹲着身子,头深深地低下去。
谢致在上方凝视着她的身影,不知为何,微微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