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话音刚落,不只是处在另一空间的三人变了脸色,就连记忆中的名为昂热的老人也变了脸色。
但后者变脸色的原因,并非是因为当年的心思被这个自已一手养大的孩子当面戳穿而难堪。只见他脸色微变的同时,那双同样是银灰色、却沉淀了更多过往的眼睛中微微泛光,下一刻,他竟便从座位上消失不见,直接来到了年轻的戚清的面前,在她不自觉睁大的眼眸中,高高举起了自已的右手,伴随着清脆的一响,给她脸上留下了淡红的指印!
两个戚清都捂住了自已的半边脸,不同的是真正的戚清因为想起了当时的经过而忍不住微微呲牙,而年轻的戚清尽管感受不到疼痛,但她的唇边还是因为这一巴掌冒出了一点血丝,目光带着点茫然,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料到这个结果。
过了一会儿后,年轻的戚清才重新偏过头看向了昂热,问道:“你在生气?为什么?”
我难道不是说出了你最想听到的答案吗?
昂热的表情已经看不出先前的怒气了,但却依旧严肃,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自以为什么都明白,但实际上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因为我还是个人类,就算我心中再怎么疯狂,我也依旧是个人类。”
他凝视着面前的黑发少女,像是看见了曾经的故人,神情又变得柔和了下来:“如果这是你真正想做出的决定,我当然会感到高兴,可这个决定是你想要迁就我的想法而做出的,那我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更何况,你是我收养的孩子,这么多年过去,虽然你在血缘上是那个男人的孩子,但我也已经将你看做我自已的孩子了……有哪个父亲,会愿意看见自已的女孩走上一条明知终点会是深渊的路?”
说着说着,老人已经俯下身,将少女有些僵硬且微凉的身躯抱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少女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但瞧着老人的动作,她便也学着伸出手,机械性的拍着他宽厚的脊背,同时低声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昂热感受到她的动作后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胸膛的震动声让她耳朵有点嗡嗡响,只听他说道:“做你自已就好,卡加,你不需要去迁就谁,或者听别人的话做什么选择,要知道,你的名字可是和那位大帝只差了一个音!”
“……我知道了。”
年轻女孩回道,而后语气平淡地道出了令无邪和阿宁大跌眼镜的信息:“不过以你年轻时曾经和林销烟见过面的经历来看,我以为按你的年龄应该最起码是当我的太爷,而不是我的父亲。”
随后她的脑袋就被用力敲了一下——虽然她不会疼,但足以看出老人的恼火程度。
一旁观看着的戚清则是叹了口气,轻声道:“你确实说的没错,我不应该去当迁就的人。”
要是强硬一点的话,也许就不会有那样的结果。“……不过也许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呢。”
多赔上一条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不妙的话语让无邪和黑瞎子心中一紧,阿宁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或许正是之后出现了什么令她难以忘怀的事,才会让当时不管是外在表现还是内在心理都不像个正常人类的戚清选择让自已变得看起来更像个人——不管是不是伪装,她也确实表现的更加有人情味了一点。
随着这仿佛是一语定音的话语落下,眼前的场景再次开始了令人头晕目眩的旋转。等他们缓过神后,眼前则是一幅更加奇怪的场面——看起来像是某栋大楼的某一层,其装修奢华程度虽然比不上刚才的办公室,但还是国内一流的水平,唯一一扇门前写着闪亮亮的“会议厅”
三个大字。
而这扇门外面放着十七把椅子,却只坐着一个看起来有些颓废紧张的少年人,穿着一身再烂大街不过的打扮。少年的五官其实是生得有些清秀好看的,但他身上那股几乎肉眼可见的衰气却将他给人的印象值拉低到了勉强过及格线的水平。
他时不时地看向门口,脸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紧张,不过即便是比较单纯的无邪,此时也能看出他的紧张不只是对于自已,好像还针对了里面的某个人。
但这份紧张很快就被一阵脚步声所打断了。只见一个和现在的戚清看起来相差无几的黑发女人正皱紧了眉头,穿着一件墨绿色的西式制服、一条短套裙和一对黑色的长丝袜,却踩着一双和它们毫不匹配的老式棕色登山靴,从走廊尽头快步朝会议室的方向走来。
从未见过穿着裙装的戚清的无邪不禁恍惚了一下。即便已经知道那黑色诱惑下的肌肤可能并非是完美的吹弹可破,而是带着沟壑纵横的疤痕,但那双短裙下修长又不乏肉感的小腿还是会让人心神荡漾;而上半身纽扣扣得服帖的白衬衣和西装,则是将她先前遮掩在外套下的曲线勾勒出了令人感到心情舒畅的饱满——因此,本就气质独特的她更加地引人注目了。
黑瞎子墨镜后的眼睛眸色微暗,在瞥见那个衰气少年毫无遮掩的呆滞的表情后更是嘴角微扬。而将注意力放在真正的戚清脸上的那复杂神情的阿宁,则是再次为即将看见的事情心中打鼓。
身着制服的戚清在看到坐着的衰仔后先是眉毛一挑,而后便长腿一跨,直接坐在了他身边的位置上,中间相隔仅仅只有十几厘米,少年的神情一僵,随后红着耳根朝她愣愣地挥了挥手:“你好啊神奇女侠……”
年轻的戚清原本兴致缺缺的表情被他这一句话整得一愣,常年和损友相处锻炼出来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是神奇女侠,是蝙蝠女侠……”
随后才像是反应过来自已在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面前说了些什么,看起来很是头疼地拍了一下自已的脑袋,骂了一句脏话后继续说道:“草,当我没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衰仔心里还在琢磨着面前的漂亮女性刚才那句话到底是不是在暗示自已是个铜,听到这话后什么都没思考,直接回答了她,甚至最后还反问了一句:“……我叫路明非,你呢?”
“戚清。”
缓过来的女人伸出了一只手,语气淡淡地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之后请多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