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
云雾之中,仿佛有个声音在这样向她提问。
“我在看……”
对啊,我在看什么?
她的话在中途止住了,如同一个播放到一半就陷入故障的音乐播放器,内部的紊乱让她无从开口,身体里冒出来的无形的棉絮堵住了她的喉咙,吐出一个字都变得十分艰难。
【你确定你所见到的一切,都会是真实的吗?】那个声音仍旧在问道,【谎言有时候并非是语言构成,而是借助了眼睛作为媒介……虽然多数时候视觉的欺骗被人认为是最基础的骗术,但很多高端的骗术,也正依赖了视觉。】
那什么又是真实呢?
‘——那你认为,什么又是真实的呢?’
另一个并非属于她的声音和她的心声达成了完美的一致性。
‘你能够告诉我,我该如何判断真实吗?’
面对稚嫩声音的反问,那个声音似是轻笑了一声,就像是一根羽毛一样轻飘飘地拂过心头。
【你搞错了啊,我亲爱的朋友——我们根本不需要判断“真实”
。】
【为何要去分辨什么是“真实”
?】这时候,声音的语气变得高高在上起来,皇帝般的傲慢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话语之中,【客观上的“真实”
并不是重要的东西,重要的是,你愿意去相信什么是“真实”
……然后,我们就能将它变为绝对的“真实”
!】
……原来,如此。
戚清在迷雾之中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哟,醒来啦,孤胆英雄2004?】存在E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打算在这个白雾里度过一生呢。】
这两句话虽然精简,但其阴阳程度让戚清认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对方肯定进修了阴阳道。“你别在这里和我发癫,说一下什么情况?”
【我以为你是明白了这里会发生什么才会一头撞进来呢,原来不是啊,看来我还是对你不够了解。】存在E回道,这就是一个被摇晃了很久的可乐瓶在这个时候被不知情人士给拧开的典型后果,喷发出的可乐直接淋了别人一脸,还带着一种难以忍受的黏答答的感觉。
“……对对对,你不够了解我,我就有这么傻缺。行了吧?”
戚清很是敷衍地回道,“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
【呵呵呵……】
一直作为一个不存在的幽魂而待在她脑海中的不知名的存在,在这一刻仿佛展现了其真实的本质,不辨男女的笑声在脑中回荡盘旋。
而这阵嘲笑声中却还像是透露着什么别的意味,但对于戚清而言,这种不明的意味就相当于是喝鸡尾酒一样,不懂酒的人喝下去就只能喝出酒味,而不能分辨出它以什么酒调和而成。
幽魂笑了许久,笑到后面,恐怕连祂自已都不知道自已是为了什么而笑了,而直到这个时候,这笑声才终于是收敛了起来。语调重新变回了戚清所熟知的那个样子,冷淡、高傲……还带着那莫名的孤寂——一种出现在祂身上相当违和的东西。
【我说过了,我的提示不只能使用一次。】存在E用平淡的像矿泉水一样的语气说道,【坟墓不只是一个人的坟墓,这点你已经知道了……那么钟声呢?难道也只是你所听到的钟声吗?】
那还能是什么?迷惑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开来,但这份情绪并没有扩散多久,便被产生情绪的本人自行拦腰截断了。
【Bingo,看来你已经想到了答案啦!】对方的语气变化得毫无间隙,丝滑得让人想起了某款知名的巧克力的广告词,【钟声怎么可能只有那个破钟啊……虽然和那个相比的话,这边这个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对于你,我的朋友,对你来说对付起来还是很费劲的呢。】
“哈,我应该说什么?”
戚清扯了扯嘴角,“求求您这位天下无敌手来帮我渡过难关,事后必然给您回报?”
【这倒不用啦,】存在E乖巧地说道,【你的话,毕竟是我亲爱的朋友,给你个优惠,和我说句好话就行啦!】
你想得倒是比妲已还美……戚清暗自腹诽。“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唉,和你说话真是没什么意思。】一声叹息飘过,这支无人能懂的独奏曲在此时也同样让唯一的活人难以理解,活跃的部分一下子从最高点坠落了下来,回归了平淡,【算了,你确实不明白这个原则——知晓了什么秘密的人,总会有一只无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一言一行,要是真的能够将那些足以改变命运的东西说出来……那可就惨喽。】
“你这样连个实体都没有的幻影,难道也担心天谴降到你的头上吗?”
存在E被逗得笑出了声,别有深意地回道:【哈哈哈——感谢你的信任,我的朋友。那么,我会给你最后一个提示……】
【不要犹豫,不要深思。】
说完这八个字之后,存在E便再次销声匿迹,钻入了思维森林中某个虚构的洞穴,任凭戚清如何呼喊也不肯再探出一次头。
戚清抚上自已抽搐的太阳穴——又是这样,每次都不肯讲句人话!
两指并在一起,用力地在上面按了按,缓解了些许烦躁感后,她的注意便再次回到了面前的谜团。虽然没有任何的场景出现,但她仍然下意识的想起了之前那个坐落在梦境中的尼伯龙根——但西王母那个银币真的有这么无聊吗?一个把戏玩两次?
“总感觉没那么简单啊……”
她嘟囔着,然而先前听到的那个声音和那个短句持续地在她脑海里回放,就像是点击了单曲循环键似的,不断重复着,可怜的海马体几乎被它彻底侵占,其它的信息被迫挤在了角落里。
但是她确实没办法忽略那句话和发出那句话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曾经将奶水一点一点地喂入她的口中,那双美丽的银灰色的眼睛常常带着和她截然不同的温柔,极少数的时候,她才会从中窥探到一点忧愁。
“说真的,我并不喜欢这个名字。”
女人的低喃消散在云雾中,“……但有的时候,还是必须承认它的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