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千山整了整衣物,站起身来,挥手指着树上的果实,“但取你所需吧。”
那男子走上前来,不过摘了一枚橙色的橘子,向岑千山鞠了一个躬,分开人群默默离去。
余下一树硕果,倒是被碧云城中一众围观的百姓,欢喜地采摘了家去。
“真是个怪人,只消等上个把月,橘子要多少有多少,且不值几个钱。”
“这人莫不是傻子,仙药不要,金银不求,却要一枚不值钱的橘子。”
许多人拿着手上橙红
色的橘子,边走还在边讨论刚刚发生的奇事。
天色渐晚,紫色的天空泛着诡异的莹莹绿光,黑色的巨大门楼阴沉沉立在天边。
拿着红色橘子的少数人,散入碧云城暗淡的大街小巷中去。
这座曾经繁华有序的千年古城,包容了十里八乡无数难民。无家可归的人们不得不在街边里巷搭起简易的窝棚,时不时从那些杂乱的角落里传来压抑的哭声和彼此争执的怒吼声。
披甲持锐的士兵在污水横流的街道上来回巡逻,制止着那些随时有可能发生的暴力冲突。
千百年沉淀的繁花似锦,安逸美好,破碎只在一夕之间。
曾经习以为常的日常生活,在如今漫天的魔影下,显得那样难能可贵。
前进中的穆雪突然停下脚步来,举目看向城镇的某个角落。
“阿雪,在看什么?”
走在身边的母亲询问。
她们不知道,以穆雪如今的能力,只要她愿意,整个碧云城内每一个角落发生的事,都在她神识的覆盖之下无所遁形。
那位用家中古卷换取了橘子的男人,正在走回一间陈旧的老宅。院子里空荡荡的,一点声音都没有。那人慢吞吞走进一间昏暗无光的厢房内,在屋子的床边坐下,把手中那枚橙艳艳的橘子摆在了床头。
“呐,你不是说想吃吗?我给你找来了。”
那中年男子背对着床榻坐在那里,轻声细语地说话,
“只要你好起来,我每天都给你买橘
子。”
“快些起来吧,一直躺在那里坐什么?”
“晚饭呢,我饿了,想吃你做得晚饭。”
空荡荡的屋子内,始终只回响着他一个人的细碎话音。
漆黑的罗帐里,一个躺在锦榻上的女子一动不动,罗帷内昏暗而死寂,没有人对他有任何回应。
“什么啊。”
男人低着头,伸手遮住自己的眉眼,岣嵝的脊背微微颤抖,“不论是谁,终究都只是匆匆过客吗?”
穆雪收回神识,坐在郡守安排的厢房内,还有些沉浸在元神所见的人间悲欢中拔不出来。
她不由想起自己六岁那年,在东岳神殿的幻境中,看见自己带着大大小小的傀儡飞升域外。
眼能见世间百态,心却如平湖一片。
那时的幻境带着一种抽离感,远远不如这些真实的人间悲喜能够撼动自己内心。
郡守安排给穆雪休息的屋子,大概是碧云城中最舒适的住宅。红罗香帐,玉枕雕窗,典雅隐秘的庭院里,还有一汪泡汤的温泉。
“在想些什么?”
岑千山刚刚洗完澡,赤着脚湿着头发悄悄从隔壁过来,在穆雪的身边坐下。
穆雪伸手,从身后环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里,闻他头发中皂角的清香,“没什么。今天累了吧?辛苦你了。”
驱除魔物,连开二十八道门,居然还能打起精神,完美应对了自己的众多家人。
“是有些疲惫。”
背对着穆雪的岑千山侧过脸,耳尖微微泛红,“或许,双
修一下恢复得比较快。”
穆雪的心尖被轻轻勾了一下。
真是的,这么快就学坏了呀。
一时间芙蓉帐暖,被翻红浪,满室生香。
在这样欢喜无限的时候,两人都会真真切切地觉得,对方就是自己的真实的另一半。
红罗帐内,穆雪和岑千山在一起。黄庭之中,穆雪也和岑千山在一起。
金丹之内,炼化了他的元阳,甚至连元神都和他交融同在。
穆雪能看见那新生的小小元婴,蜷着小手,闭着双目,安心自在地悬浮在岑千山的体内。岑千山也能够看见那枚刚刚凝结不久的金丹,金灿灿,圆陀陀,旋转在穆雪的黄庭之中。
待到龙虎消停,云雨渐歇。
穆雪在罗帐内睁开眼,看着头顶层层叠叠的红帐,心生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