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绍奇好奇问他,“你能看出来真假?”
阮玄沧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白痴,“不能。”
阮绍奇无奈,刚想说他两句,却见阮玄沧抬手使力,猛地将手中的玉玺砸碎在大殿之中。
那一声巨响,凡是当时在场的人,活到现在都能记得。玉石的碎块噼里啪啦,一时之间滚的到处都是。
小皇帝都震惊的止住了哭声。
阮玄沧拍了下手,语气仄倦,想要把这里的事情赶快处理完。
“玉玺之前已经丢过不只一次了。既然只有小皇帝能给它定真假,那他说这是真的,这便是真的那块,不过碎在战乱里了。外界其他的玉玺,都是西贝货。”
他瞥了一眼旁边记录宫廷事务的史官,像是才想起他来,“你一直在一边记着吗?也是,《左传》有云:‘大史书曰——崔杼弑其君,而后崔子杀之。其弟嗣书而死者二人。其弟又书,乃舍之。’世上正是因为有史官这样的人在,世人才可得知分辨真假。”
他说这种话,全场人便或快或慢都看向了史官——好几双形状相近的漂亮眼睛,虽然颜色上有些微差异,但都像肉食动物一样,在宫殿的阴影各处幽幽渗光。
史官站在他们之间,腿肚子转筋,站都站不稳。
阮绍奇笑了,“是啊,所以你我可得谨言慎行,不得造假。”
阮玄沧缓缓地拍了两下在史官的肩膀,看上去慢悠悠的,力道也不大,但要不是他在旁边扶了一把,史官差点没在第二下的时候被拍到地上。
阮玄沧微微一笑,“史官莫怕。想来史家据史直书,纵是被威逼利诱,赔上全家性命,也一字不改。我等诚心敬佩,不敢轻慢侮辱。”
阮绍奇在一边点头,“记得史官上月新得了个小儿子,遇上这样欢喜的事情,我也是不巧事忙,不然该去讨杯水酒喝的。”
史官再也受不住,扑通一声给他们父子跪下了。
他额头满是汗,声音飘忽,字字皆颤,“传国玉玺——确实碎于宫廷内乱。”
这件事情这样解决了。
只是阮白野还看着地上的碎玉,垂眼叹息,“可惜了,若是真的传国玉玺,五百年的流乱都过来了,今日却碎在了这里。”
阮绍奇倒不怎么在意——愤王既烧了咸阳宫,那他这一代里碎一块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白了天命承袭,从来都不在玉石器物。
他比较在意其他地方,“刚玄沧那小子是不是学我笑了?”
裴齐宫里人的命算是保住了。
小皇帝满心的困惑,追在阮玄沧身后问,“祁寒——魏——阮玄沧!”
他盯着这个自己昨天之前都最相信的人的背影,声音里浸透了苦涩,“您既然已经决定舍弃我,今日又为什么还要救我呢?”
——今天的结果其实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其实不应该再追问的,可他又实在是忍不住。
阮玄沧本来给阮鸾筝拉着胳膊走在前面,闻言示意她先停一下。
身后的小皇帝脸色在太阳底下煞白煞白,眼中的痛苦不言而喻——他的江山不是一朝倾覆的,千里之堤需要穴蚁旷日持久的蛀食,但人却总带着些侥幸,觉得坏事也许不会生在今天——阮玄沧的做作所为,就像是在堤坝上踹了最后的一脚。
“你觉得是我背叛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