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一层层笼下来,将世间万物都掩藏于其中。
茶楼的人群散去不久,今日临清筠与那些书生们说过的每一句话便都被人登记在册,送进了宫中。
“他们对临将军和唯阳公主的态度如何?”
江黎慢条斯理地翻看着,淡声问仍跪在地上的眼线。
“称得上感恩戴德。”
“好一个感恩戴德。”
江黎缓缓道。
“全都在这里了?”
“回陛下,今日唯阳公主与临将军在人前所说的每一句话均未遗漏,在场学子们的身份及言行也都一一由卑职及手下记录了下来。”
“人前?”
江黎挑了挑眉,“仍无法潜入公主府吗?”
跪着的人立马叩首道:“卑职无能。”
公主府的守卫实在太过森严。
他们的人不仅无法乔装混进去,夜间登高时也会很快被时刻埋伏的暗卫注意到,无法靠近公主府分毫,更遑论探听到什么。
“自去领罚。”
“卑职遵命。”
一身夜行衣的人很快离开,消失在宫墙间。
江黎细细看着手中的册子,将上面的话一行行看过去。
他从不知道,临清筠竟不只在领兵打仗这些事上有天赋,在政论和诗赋方面也丝毫不落于人下。
还想以此来收拢人心,在这些即将参加春闱的学子中树立威望。
江黎又翻到记录了学子们身份的地方,发现今日参与茶楼对谈的人中,除了尚辰背靠纪家以外,其余的均出身寒门。
这些人
从各处来到京都,一路上走得艰难,且见识短浅,最容易被临清筠三言两语说动。
但江黎不得不承认,临清筠今日在茶楼所说的话均言之有理,不仅切中了大启政事上的痛点,且言辞都很有分寸,并未触及任何不该说的内容。
这也让江黎无法凭借此事治他的罪。
江黎还记得,上回春闱时,是他那个仁义的哥哥派人在京都安顿了这些清贫的考生。
今年江黎本也已开始让下面的官员着手准备这件事,但未曾想最终会被江殊澜抢了先。
如今人人都说唯阳公主心善,不仅处处为寒门学子着想,且待人亲和,颇有当初先帝的风范。
既然江殊澜在人前的形象已开始有意无意地朝先帝靠拢,江黎便不得不更加忌惮她的存在。
毕竟当初江黎初登帝位,也是处处模仿着已死去的那人,才逐渐让朝堂安稳,得百姓信服。
江黎已得知江殊澜待范明真的态度,确认她绝不会与他成婚,便更确定江殊澜仍心心念念着想与临清筠在一起。
临清筠对江殊澜的在意已无人不知。即便受人议论揣测,他也愿意什么都不顾,名不正言不顺地住进公主府。且他连演武场都不去了,只日日陪伴在江殊澜左右。
或者即便江殊澜对临清筠并无几分真心,她最终也不打算与他成婚,她应也想用自己对范明真的决绝态度稳住临清筠,以求有朝一日让他手
里的兵权能为她所用。
而兵权能用来做什么,已不言而喻。
不仅图谋兵权,如今还明目张胆地收拢学子,江黎觉得江殊澜的企图已呼之欲出。
但江黎觉得江殊澜动错了心思。
朝堂中常年来仍是出身世家的官员占了上风,没有家世背景的官员,即便是范明真这种风光无两的状元郎,也只能每日汲汲营营,费尽心机地谋求其他出路。
这些寒门学子即便一一被江殊澜收服,在盘根错节的朝堂中也翻不起任何浪来。
江黎一一扫过那些名字。
科举之事经手的官员众多,为了积累已久的名望,江黎不能冒险干涉他们的成绩。
但张榜之后,无论这些人有多少才华,他们的任用仍需由他这个皇帝来定。
即便考中了状元,江黎若想一辈子按死他,他便永远无法通过官员考核,更别想入朝为官。
“明日命人送一批银两去唯阳公主府。”
江黎放下手中的名册,淡声吩咐一旁的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