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回答。
“乔治,你真是废物!”
比尔在他的卧室喊。怕让妈妈听到,他压低了声音。
乔治在窃笑。恐惧如同噩梦一般,醒来后就会消失。所有的一切都已过去
乔治一边走向装火柴的柜子,一边在想:“我在哪儿见过那样的海龟呢?”
但是想不起来。还是算了吧。
他从抽屉里拿了一盒火柴,从架子上取了一把小刀,又从碗柜里拿了一个碗,然后回到比尔的卧室。
“你这个笨、笨蛋,乔、乔治。”
比尔说,语气里透着亲切。他把床头桌上的水杯、大水罐、药瓶之类的东西向后挪了挪,腾出些地方。桌上还有一个旧收音机,正在播放小理查德的乐曲,不像肖邦或巴赫的乐曲那么激烈,而是非常轻柔,让人感觉到一种原始的吸引力。母亲曾在朱丽娅音乐学院学过古典钢琴,她对摇滚乐深恶痛绝。
“我不是笨蛋。”
乔治反驳道。他坐在哥哥的床沿,把拿来的东西放在床头桌上。”
你就是,”
比尔说“你是笨头笨脑的大个鸡蛋。”
小乔治想象自己变成一个大鸡蛋的样子,禁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比咱们州的首府奥古斯塔还要大。”
比尔说完,自己也乐了。
“你比整个缅因州还要大。”
小乔治开始反击。
哥俩开始低声争执起来,都说对方是更大更笨的鸡蛋。最后哥俩都捧腹大笑。
比尔笑着笑着,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脸都红了。
钢琴声又停了下来。兄弟俩都朝客厅的方向望去,倾听着琴凳被推开的声音以及母亲不安的踱步声。比尔用手臂堵住嘴,尽可能地抑制着咳嗽,一边用手指着水杯。乔治连忙替哥哥倒了杯水,比尔一口就喝了下去。
琴声再次响起——还是献给爱丽丝。结巴比尔终生难忘这个旋律,甚至多年之后,他一听到这支曲子心就会下沉,全身起鸡皮疙瘩。他永远不会忘记:乔治就是在母亲弹奏这首曲子的那天死去的。
“还想咳嗽吗?比尔?”
“不了。”
比尔拿出了一张纸巾,用力咳嗽了一下,将痰吐到纸巾里,揉了揉,扔到床边的废纸篓里。然后打开装着石蜡的盒子,把一块管状的石蜡放在手掌上。乔治静静地看着。他知道比尔最讨厌在干活的时候有人来搅和,在该解释的时候,比尔总会解释的。
比尔用小刀切了一片石蜡,放到碗时,然后划了根火柴放在石蜡的上面。窗外的暴雨不时地敲打着窗户,两个孩子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凝视着那一小团黄色的火焰。”
涂上蜡是为了防水,这样船就不会沉了。”
比尔解释说。当比尔和乔治在一块儿时,他的结巴就好多了——有时根本就不结巴。但是在学校里,他的结巴就变得很严重,有时甚至不敢与人交谈。每当比尔满脸通红,眼睛眯成细缝,双手紧紧抓住课桌,极力想要表达自己的时候,交流就会停止,而他的同学也会尴尬地眼望别处。有时——确切地说是大多数时候——他最终还是能表达清楚;但有时却是失败的。在他3岁的时候,他曾遭遇过一次车祸,妈妈说那次车祸后他就结巴了。乔治有时觉得父亲以及比尔自己都认为并不完全是那回事。
碗里的石蜡差不多全都融化了。火苗也变得越来越小,渐渐地变成蓝色,最后完全熄灭了。比尔伸出手指沾了一下蜡油,烫得龄牙咧嘴猛地缩回手来。他向乔治讪讪一笑说道:“太烫了。”
过了一会儿,又用手指沾了些蜡油涂在小船上,凝成白色的薄膜。
“能让我试一下吗?”
乔治央求着。
“行。不过别弄到毯子上。不然妈妈会揍你的。”
乔治用手指沾了些温热的蜡油涂在小船的另一侧船舷上。
“别涂那么多,笨蛋。”
比尔大叫道“你想让它第一次出航就完蛋吗?”
“对不起。”
“好了,好了。慢着点儿。”
乔治涂完了一侧的船舷,将小船托在手中。“太棒了,”
他非常兴奋“我现在就让它起航。”
“好,去吧。”
比尔也很高兴。但突然间他显得十分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