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郊想了想,决定透个底:“徭役肯定不能免,但肯定要比金国要轻松。另外,金国秋收后会南下侵宋,山东两路虽然不会是主战场,但依旧会有战斗,届时会征调民夫,充作徭役。”
安保正听前一句话时不由长舒一口气,但到后几句时,他又迅紧张起来。
毕竟,修桥补路修河之类的徭役虽然也辛苦,但总归要比上战场作民夫要安全的多。
安保正还要再说话,却只见丁家的那名青年领着一名妇人来到近前,那妇人怀中抱着个两岁左右的娃子,手中紧紧攥着那十五亩地的地契。
青年来到近前,俯身行礼:“大官人,俺是丁家老二,丁二盛,这是俺的大嫂王氏,这是俺的侄儿丁小旺。俺们有感忠义军恩义,特来再次谢过大官人。”
魏郊扶住丁二盛的胳膊,朗声说道:“这不是谁的恩义,这是你大哥在战场上杀敌换来的。”
此言一出,丁大嫂当即落泪,连带着怀中的娃子也哇哇大哭起来。
原本在案几后的沈如君连忙向前,低声安慰起来。
“大嫂,莫要哭了,大哥上阵也是为了咱们。”
丁二盛原本似乎就被丁老头骂了一顿,此时听到哭声愈烦躁:“咱们原本要交七成的租子,现在不止多了田地,还只用交两成,你还要如何?”
“俺只是……俺只是想到你大哥可能伤了,病了,甚至亡了就……”
丁大嫂哭泣不停:“小旺今年才两岁……”
丁二盛无奈,见魏郊只是望着自己,却只能叹气:“大官人是不是以为俺冷心冷血,一点也不关心大哥死活?”
魏郊沉默不语。
丁二盛继续叹气:“大官人不懂俺们这种小门小户,俺们总归会死的,即便今年不饿死,明年也难熬。
今日看起来是夺了孙员外的地分给俺们,归根结底是忠义军夺了金国的地分给俺们,让俺们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如果俺们没人出力去与金人厮杀,那若是忠义军退了,金国岂不是会再次夺走这些地?俺们岂不是再次没了活路?俺看的清楚,所以俺大哥是替俺们全家去死的,怨不得任何人。”
安保正在一旁听完猛然怔住,上下打量着丁二盛,似乎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魏郊同样怔,良久之后才拍了拍丁二盛的胳膊:“我的父亲、兄长、亲弟也都在前线,我……唉……你大哥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丁二盛点了点头,却又立即小心翼翼的询问:“俺……俺不识字,大官人能不能替俺给俺大哥写封信?”
“说吧。”
话声还没有落地,一旁的魏如君已经铺开信纸,拿起毛笔摆开了架势。
然而就在这时,提出写信的丁二盛只是张了张嘴,仿佛恍惚了一下,却是突兀落泪,继而泣不成声。
一时间,支撑家庭的辛苦,拥有余粮的庆幸,担忧兄长的惆怅,前途难测的惶恐,得到田地的振奋,百般滋味同时涌上心头,让他的泪水止都止不住。
丁二盛只能拍了拍停止哭泣的丁大嫂,让她去问安危,诉离别。
他则是掩住脸庞,再难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