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不过是三更天,况且冬日昼短夜长,离天亮还有差不多两个时辰,够他休息的了。
顾时行幽深的眸子似乎多了一丝烛火倒映的光亮,嘴角轻掀的低应了一声“好”
,随即退后了几步,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苏蕴轻吸了吸鼻子,然后倒了两杯热气氤氲的茶水。
一杯放在了他旁边的桌子上,一杯自己饮。
沉默无声了半刻后,苏蕴放下了已空的杯子,然后说了声“你自便,我歇一会。”
说着,起了身,走回到床边,把身上的裘袍脱下,还有厚实的棉衣。
四年的同床共枕,在他面前脱一件外衣也没有什么可矫情的。
脱去了外边的棉衣,上了床榻,把帐幔放了下来,钻入了被窝之中。
昨晚在她入睡前,会让下人把炉子挪到床边。但现在屋中没有多余的被褥,若是挪了炉子,他这个热的病人只会更加的严重。
苏蕴暗恼自己的心肠不够冷硬。若是能冷硬些,不管他死活该有多好。
“阿蕴。”
苏蕴闭着双眼养神之际,听到了顾时行低低喊自己的名字,她本不想应,可下一瞬感觉到声音就在床外,蓦地睁开了双眼。
“做什么”
她看着帐外的身影,没好气地问道。
若是他敢提出上榻,那就给她滚,管他是死是活。
下一瞬,他挑开了帐幔,站在床外低头看向她。
苏蕴躺在被窝中,死死地瞪着她。
顾时行把她擦脸的帕子沾湿了,撩着帘子递给了她“敷一下眼,明日好消肿。”
“谁要你献殷勤的,多管闲事。”
她语气不善,比起先前装出来的恭敬,如今却是想要说什么就说什么。
顾时行语声无奈“明日你小娘看到你这红肿的双眼,不免为你担心,追问怎么肿了”
苏蕴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顾时行把已经叠好的帕子放下,欲给她覆在眼睛上,她忙伸出手,从他手中扯过帕子。
“我自己来,你把帘子放下,若不想坐了,就走。”
她知道他肯定不会走的。
顾时行放下了帘子,低声道“我不扰你休息。”
说罢转身走回了原来的位置,坐下后把她倒的茶水端了起来。
苏蕴看了眼纱幔外的朦胧身影后才收回目光,闭上双眸,把那湿凉冻手的帕子敷到了双眼上。
很是冰凉冰凉,但不会难受,反而有些舒缓。
屋外雪虐冰饕,寒风呼啸,这风声比刚刚回房的时候还要大。苏蕴庆幸方才留下了顾时行,不然他真的要是在回途中生了些什么事情,她这一辈子都会不安的。
但他怎就热了
是因在风雪中赶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吗
可他虽然年幼体弱,但上辈子听婆母说过,他长大后几乎就没有生过病,就是风里去,雨里来也没有病过。
但看他那样子,又不像是装的。
因屋里多了个顾时行,且心里也有事,苏蕴睡不着。
顾时行看了眼那帐幔之后,隐约可见起伏,轻叹一口气,但也松了一口气。
她到底还是心软的。
饮着温热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