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才听到你爸过世的消息,节哀啊。”
盛夏的望海,哪怕是日垂天幕,黄昏渐起时分,海岸边的海风都无比燥热,在海里嬉戏打闹的情侣和纵享天伦之乐的人们觉得凉快。可陈庭汉坐在离海几十米的岸边,鹅卵石小路旁的大排档里,碳火升腾,水汽积郁,闷得他额头直淌汗水。
他边忙活手里的烤串,眼睛小心翼翼地瞥向餐桌对面的女性,嘴里也没停,道:“好些年没见,不了解情况,在这种时候没头没脑地约你出来,你不要见怪啊。”
大排档显然开了有些年头,厨房和餐桌之间没有隔断,经年累月的油烟熏得墙体黑,有些地方又被海风裹挟的水汽弄的潮湿又黏腻,人均一百多块钱的小店,却入座了一个从外貌打扮来看绝不属于这里的女性。
女子轻轻短短地打了个呵欠,眼里流漾着几分慵懒的倦意。
一席如墨的黑衣满溢而出的是丧是孝,是凄冷意,裹的严实,却也未遮住脸,天生的瓜子脸,俊俏深邃,肌白胜雪,妆容极淡薄,薄暮橙光下,仅能看清她的唇上抹了淡淡的润色。
虽然她的眼眸像幼猫小憩时的慵懒,却难掩其下的锐利,双足裹在黑袜里,不见肌底,旁人若是见到,只得猜测其的姣白软嫩,而往上,这身服唯一裸露出来的小腿圆润笔挺,竟是饱含着隐约可见的劲力。
她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柔弱,也没那么矫情。来都来了,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不含糊:“你看我,有显得很伤心吗?”
相比她的满身华贵,陈庭汉就显得与这里契合的多,塑料人字拖、廉价牛仔裤,有些不合身的宽大衬衫,明明是燥热的时节,却胡乱披着一件洗的白的外套,抓着烤串,满手油腻,胡吃海塞。
其实这二人组进店的时候,就有旁边桌的客人暗暗奇怪,这穷小子是给这姑娘灌了多少斤迷魂药,才让她同意和他搭伙进这儿吃饭。
看陈庭汉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样子,实在也不像靠脸吃饭的主。
其他人当然看不见,也想不到这种邋遢伪装下,陈庭汉是个什么样的人,有多么清澈的眼睛。他眨了眨眼,道:“看着确实不像伤心欲绝,感觉你的嘴都要咧成一朵花儿了。”
“那是当然了。”
她翻了个妩媚的白眼,身子前倾,稍稍靠近了些,在暧昧的距离用轻巧的声音道:“因为王凯就是我杀的呀,杀人凶手在被害者的葬礼上,还得假情假意挤出几滴眼泪,很累的,多亏你把我叫出来,老同学见面,让我开心了不少。”
突如其来的疯狂言让陈庭汉浑身一震,明亮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注视着她。
她的脸娇柔似花含露,流露出妖艳却腐化的危险气息。
似乎是受不了这样无聊的僵持,她开口道:“我们多久没见了?”
陈庭汉认真思考了一下,道:“你大我一届,从高三毕业算起,有十五年了。”
她抿嘴一笑,道:“说什么呢,你用一年时间飞快进步,随我之后进了同一所大学吗?还有这三年呢。就算我们都毕了业,后面几年还偶尔会聚一聚,你都忘啦?”
陈庭汉放下吃空的签子,终于擦掉手上的油污,噙着莫名的笑意,道:“因为我不确定高中毕业以后见到的你,还是不是王衿伶。
如果认真算,上次见应该是三年前,三年加三个月零五天。”
王衿伶嗔怒又夹杂着些欣喜,道:“记得这么清楚,这五年打电话你又不接,接了又不说话,说话就是没空,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怎么会呢,还记得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你都是世界的中心,谁都是围着你转的,我这不是看你忙嘛,还有点自卑,追你的人那么多,哪里轮得到我。”
陈庭汉腼腆的笑着,道。
王衿伶挪动椅子,坐的更近了一些,如若柔荑的手探了过来,撩开陈庭汉杂草一样的头,肆意揉捏着耳垂,道:“和你认识到现在,不过是十五六年,才三十好几的年纪,皮肤皱了,头白了,不知道跟谁怄气,只有眼神跟以前一样,一点没有变……
你有没有想过,当年在我身边的苍蝇那么多,有谁是我亲自打电话去追,去问的?”
陈庭汉把椅子往后挪,躲出了一点距离,道:“受宠若惊了,我到这岁数,还是个无业游民,哪有那胆子哦。”
要不怎么说,王衿伶是世界的中心,这其中意味,许多是玩笑似的奉承,但谁都不得不承认,她绝对会吸引他人的目光,引走注意。
她对陈庭汉强硬出击,表现亲密,都还可以理解,说不定这邋遢的汉子有什么过人之处,可他竟然躲开了,还表现出敬而远之的冷淡,这让店里关注这边的一些男同胞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来取而代之。
只有王衿伶知道,她刚刚抚摸过的耳垂有些温度,如果掀开这头杂草似的头,应该能看到那软肉通红。
她揶揄地道:“热的话,不如把外套脱了?”
陈庭汉摇了摇头,并没有动作,出于某种谨慎的习惯,王衿伶扫了一眼他的外套,并没现什么,暗道多心,他在学生时代就是雷打不动的一件外套,要么披着,要么绑在腰间。
可惜了,还不是时候。。。。。。她微微一笑,道:“看你过得不好,我也不开心,你完全可以开口,想要什么,工作?或者更直接的,钱、车、房,只要你开口,在望海市内,我都可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