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滴滴答答下着,岱镇的空气中湿意弥漫,和傅宴存灼热的气息一起揉进了程琉青的呼吸中。
飘进屋里来落在程琉青的手背上,程琉青将手伸到傅宴存面前,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又无辜地看着他。
傅宴存垂眸,伸手擦过他手背的雨滴,又在程琉青的鼻尖上落下一个吻。
浓密的睫毛轻轻地擦过程琉青的脸颊,让他眯眼笑了起来。
程琉青抬手用手指蹭了蹭傅宴存的梢,气息不稳地问他,“你是不是在哄我?”
“是。”
傅宴存神色认真,语气坦诚得让程琉青心口一烫。
“外面下着雨,你去的路上要小心些,我和月喜打扫完客栈就弄晚饭。”
傅宴存单手揽着程琉青,伸手关上了他身后的窗,“你记得回来吃饭。”
程琉青环抱住傅宴存的腰身,靠在他的肩头听他讲话,末了低声应下。
二人又温存了片刻,傅宴存才送程琉青下楼出门。
行至一楼,把伞打开递给程琉青,傅宴存看了一眼来往的人群,又问他,“要不要我陪你去?”
程琉青有些失笑,接过伞来看着傅宴存温言道:“不用啦,岱镇我比你熟,你别担心了。”
傅宴存站在门边,眉宇间露出一丝担忧,听了程琉青的话勉强点点头。
屋檐下的雨滴落在伞面上,像是拨动心弦后留下的轻微颤抖,程琉青紧了紧伞柄,将伞挡在二人身后。
程琉青向前迈了一步靠近傅宴存,蜻蜓点水的碰了碰他的脸颊,“等我回来。”
油纸伞隔绝了人声和雨水,程琉青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如同拂过林间的微风掀起傅宴存心中的哗然。
他们好像越来越默契,一个眼神细微的变化都能察觉对方情绪的变化,这样的改变让傅宴存心动,却让他心如刀绞。
傅宴存咽下嘴角苦涩的笑,目送着程琉青撑着油纸伞远去,看他的背影在雨幕和人群中消散。
“大人,可以帮我提一下东西吗?”
月喜小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傅宴存回过神来半掩了店门,“好,就来。”
傅宴存刚一迈步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他连忙抓紧了桌沿撑住软的双腿,等视线逐渐恢复了才转过身,慢慢朝月喜走去。
—
茶楼再走过两条街就是吴三能的家具铺,程琉青撑着伞慢慢地走,路过点心铺子又买了些绿豆糕。
从前吴三能在的时候,家具铺很朴实,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门口摆着几张木凳子和玩意儿,店内摆着做好的家具,在往里走就是他作工和休息的地方,带着一块围出来的小院子。
现在铺子关了门,程琉青只能绕到后院去,后门处的台阶被打扫得很干净,门槛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泥巴,像是刚有人来过。
木门上贴着泛白的福字,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程琉青伸手抚平边缘翘起的一角,抬手敲了敲门。
四周很安静,程琉青安静地等着,心却跳得很快,他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淌过水坑的脚步声传来,锁扣声响起,木门从里面被打开,孟云又出现在程琉青面前。
孟云穿了一身靛青色的长袍,衣角上有一块深色的补丁,他没有束,随意地挽了髻,程琉青一眼看见了他藏在黑中的白,不算多却也很扎眼。
很奇怪,在看清孟云的那一刻,程琉青紧张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他伸手将手里的绿豆糕递给孟云,收了伞侧身走进了门。 “出过门了?”
程琉青瞥见他布鞋上的泥点,将伞放在了门边。
孟云神情恍惚,愣愣地接过绿豆糕,又下意识地想去接程琉青手里的雨伞,在听见他的问话时才反应过来,僵硬地点了头。
“刚才…出去了……”
程琉青颔示意自己听到了便没再说话,也没有再往里走的打算。
雨势已经小了,二人站在树下,层层叠叠的树叶遮住了细碎的雨滴,只留下静谧和沉默。
孟云垂头看着手里握着的绿豆糕,欲言又止,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你要…进去看看吗…”
他将吴三能的住处打扫得很干净,洗了他的旧衣,收拾了他作工剩下的木料,还替吴三能再送了一盆米竹给程琉青。
“那就看看吧。”
程琉青知道自己前来的目的,不是诘问不是问罪,他明白自己没有质问的立场,所以只是想来看看。
他跟着孟云走进了屋内,屋内被打扫得很整洁,吴三能从前住的屋子被上了锁,程琉青没敢看也没让没孟云去开。
孟云亦趋亦步地跟在程琉青身后,神情紧张,看见程琉青的视线落在门锁上连忙问道:“…你要进去吗?”
“不用了。”
程琉青回答得很快,他收回目光,“你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赵择汇还有没有来找过你?”
孟云摸索钥匙的手僵住,他一时哽住,答不上程琉青的问题。
他以为程琉青来会痛骂他,其实无论怎样恶毒怎么凶残的话他都能接受,可程琉青这样平淡地问起来,就好像从前一切都没有生过,他们只是平常又自然的对话。
可奶奶莲息吴三能的死,这般痛彻心扉的往事,孟云知道程琉青只会比自己更难忘,那他这样状似无恙又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