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要去擦嘴,朝青急忙拉住他的手,轻按着有些发软的结痂,咬紧牙关警告他:“再碰水,你的手就别想要了。”
李无思对他担忧的神情,尤为不解,又不好当着师妹的面问,于是凑上前去。
朝青将身体后仰,本想躲开他,却见他用手指勾住自己衣领,只好也侧过头听。
“少主就这么急着想让我死吗?”
因为挡着嘴,从他口中的热气全数吹到自己耳朵里,总是浑身不自在,朝青难猜其中含义,神色变幻着,身体发僵,许久没有直起来。
“药作驱寒,死不了人……”
热意在胃部蔓延,原本不适的地方暂且缓解,距离也暧昧不清,当着陈怜青的面,李无思把手抬起来搂住朝青的脖子,就像二人已然是相识已久,关系很不一般。
她下意识抬眼,偷偷看了一眼楼上那间厢房,心知里面那位,若是看见此等场面该作何感想。
“师兄……这位是……?”
李无思没有松开,而是捏着他的肩膀,象征性拍了拍:“这是咱的新师弟,方才我还跟他提起过你,岂料这么快就应验,不是一般有缘。”
朝青勉强地装作意外,然后转过头向陈怜青抱拳:“朝青失礼,见过师姐。”
先在楼上已有过一面之缘,她也就没了那份拘束,从舞台下来,正正经经地回礼,刚摆出笑脸,张开嘴想说上几句,却被李无思及时打断。
“这里就你我,不必多礼,既然都到这了,不如一同叙叙旧。”
他伸手招来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厮,指着楼上平静的垂帘,“就在怜青最喜欢的厢房落座吧,站在这聊天,着实有些累人。”
陈怜青一听这话,可那房中还有孙舟业在等她,这二人相遇肯定会惹出祸事,到时被师尊知道可不得了。
“上楼就不必了吧……我看就在这就行,火还没灭呢。“她面色苍白,有些惊慌失措,竟将求助的眼神错递给朝青,继而后悔起来。
没料到师弟竟明白她的意思,于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师姐说的是,倘若是师姐才归来半日就失手烧了台子,恐怕师尊那边也不好交代。”
陈怜青偏过头看向宋听心,把嘴抿成一条线,拽着她衣服的手稍许有些用力。
谁料就算是如此蹩脚的借口,大师兄听后竟然没有露出疑惑的表情,只是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听你们的。”
四人前后,被带到舞台侧方,一处干净的方桌边,各自怀着心思落座。
李无思用手撑住下巴,又看着那楼上,用食指抚住嘴唇,把视线移回朝青身上:“你们已经认识了?”
朝青不同于往日对李无思的强横,手轻轻搭在双膝,坐直身体慢慢说道:“在行拜师礼之前就曾经听师兄们说过有这样一位师姐,没想到能在此相遇。”
“双极楼无论发生何事,在悒城里常来的就只有这么一间喝酒堂子,能遇见倒也不稀奇。“他伸手拿起茶杯,徐徐吹着茶面,往嘴里送去。
宋听心总盯着他,执起手中的筷子,迅速压下他的杯口,打岔说道:“叫后厨煮碗吊姜梨汤来,服下败毒散半日内不能饮茶喝酒,都会消去药性的。”
茶水险些洒出来,顺着指尖往下滴,他不禁紧皱眉心,到底人家也是好意,看在怜青的面子上,还是不情愿地把杯底搁在桌面。
余光瞥见屋外闪过一丝黑影,下意识朝外看。
“哎呦!”
男人戴着帷帽看不见上半身,步履匆匆地往前走,正撞上从琼露玉华台出来的客人。
那客人似乎是被撞疼了,痛苦地喊上一句,就直接坐到地上。
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李无思盯着他们,总觉得有些许眼熟,又记不得在哪见过。他抬起腿转个身,背对陈怜青,朝向门外坐着,连头都没回,用手指轻轻摸索方桌边缘,再三思考之下问出了这个问题。
“和你同乘一船的,可有你二师兄啊?”
陈怜青闻言愣了一下,也清楚门外的男人就是孙舟业,霎时间吓得不敢说话,宋听心见她许久未曾回答,于是扯了扯她的胳膊。
“二师兄……他不是在后山嘛………”
李无思没有过多关注她说的话,耳根微动,终于想起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见过了。
是梦里。
只见孙舟业迅速扶起神子,将声音压到只有二人才听得见的程度:“抱歉,是我没注意。”
湿透的破烂白纱处隐约能透出楼中那桌人的状况,是李无思正在直直地看他。
神子抬头望了一眼二楼的支摘窗,细密的雨丝打得有些睁不开眼睛,摸着后脑勺埋怨道:“您再怎么急,也不能从窗户直接跳下来啊。”
尽管是多年未见,李无思仍旧记得那人的身形,他突然起身想朝门外走。
方才朝青故意下楼,就是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好留出神子离开的时间。他回头,朝青的手抓的很紧,倒是比旧伤疼:“我在门里把门外的债讨回来。师弟不必多虑,师兄身体好得很,活个一天两天不成问题。”
李无思说完就拉开他,然后迈开腿把步子移到门口,用脚踩在门槛上,抱住胳膊倚在门边看戏。
“算了,也没伤到我。”
有人过来看戏,神子反倒不演了,抹了抹身上的水痕,一不留神就叫面前的孙舟业得空,转身就要匆匆离去。
“慢着。”
当事双方都没有异议,来了个冒失的外人横插一脚。
他颔首就算是打了个招呼,只高几段台阶,却有种凌人之上的凛然气势,不敢违抗。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昨日夜里我做了个又臭又长,还很玄乎的梦,梦里似乎是见过你?”
这话是对着神子说的,虽然眼前人看着更加年轻,但这副外貌也很难让人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