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母饮了一口茶,“国公的意思是叫你宽些心,一个旁支家的女儿,还用不着吾家姑娘这般在意。”
“再者那日侯府中,那女子的所作所为也是可笑,也不知这消息是如何传出的侯府,总之如今上京之中人人皆知你与那女子因为云阳王的大公子起了纷争,更晓得那女子落水、大公子亲身解救之事……”
二叔母微微一顿,接着说道:“酥酥啊,不是叔母好颜面,而是此事再任由其发展下去,对你对魏氏大公子都绝非好事。”
为了王府与国公府的两家情谊,为了维护国公府的气度,所以他们须得让周雪韶接受这一切,就如最开始为她与魏珩定下这桩婚事一样。
她被动的接受了他们给她的安排,为了让那种诡异的排斥感消失,周雪韶还要自己说服自己,说服自己不是
为了谁,是为了她自己,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幸福。
然而一切人为编织出来的脆弱梦境,在撞见魏珩与沈意柔之时碎了。
她无法劝说自己继续维持这段本就是勉强的关系——魏珩虽有身份也有样貌,但他终究是父亲看上的女婿,而非她中意的郎君。
周雪韶始终耿耿于怀,而在今时终将这不满的情绪宣泄出来罢了。
她提出退婚。
可身为当事人的魏珩不同意,她与他背后的两个家族,尤其是国公府也不会同意。
在二叔母尽心为她分析利弊之时,周雪韶就知道她还是会为了父亲,为了国公府,做出对大家都好的选择。
那一刹升起的想要同魏珩退婚的决心,也在家中人一字一句的温言劝说下土崩瓦解了,让周雪韶再没办法一意孤行,摆在她眼前的道路只剩回心转意。
“叔母倒也不是叫你一点脾气没有,魏大公子所行之事的确过分,但也不至于说出退婚这种傻话。待到魏大公子亲自登门致歉,酥酥再顺水推舟谅解一番,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二叔母为她考虑得仔细,“至于上京那些人的闲言碎语,酥酥不必过问,自有叔母在,他们不敢胡言。”
“那沈氏的女子又当如何?”
周雪韶问。
二叔母笑了声,满不在意地回复:“一个妾,身处离不开男人的方寸之地,何必过问她。”
眼见她依旧恹恹,二叔母声音愈加柔和,“就算她在魏
大公子心中是顶尖的重要,可我们大度一些又如何?并非叔母危言耸听,而是世间男女大多寡情薄恩,只要不曾上心,这些琐事便影响不了我们什么。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最末一句,二叔母发出叹息,像是可怜消失在旧日的情爱。
周雪韶垂下眼眸,在矛盾中显露迷茫的神色。
就像二叔母说的一样,隔了几日魏珩果然前来国公府登门致歉,为表明心意,还特意将家传玉佩一并带来。
不过二叔母教她,莫在此时见魏珩——周雪韶本就不想见他,现下二叔母他们要玩欲擒故纵的手段,周雪韶也自是乐见其成。
对方似乎也明白,他们让他离开的目的,于是第二回上门的时候,魏珩更是准备了满箱心意。
一本账簿,是他的家财。
一把钥匙,是他的门庭。
如此已是心诚至极,周雪韶不可能再不见他,因此当他被请入国公府时,魏珩脸上神情丝毫不见变化,没有喜悦没有疑虑,有的只是意料之中的冷静。
而让魏珩面上戴着的这幅假面具产生裂痕的,却还是因为周雪韶。
“大姑娘昨日收到元洲外老爷家传来的书信,今日清早就动身前往了。”
“……”
“她可有给我留什么话?”
“不曾留下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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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暮春,这个时节位处江南的元洲正是景色宜人。江流之上如有潋滟华光,伴随熠耀晖光照映出江山美景。
一艘彩色画舫游于江上
,流苏如穗在微风里向四处散去,整艘画舫便如同一朵绽放的牡丹,姿态美丽,声势浩荡。
青年站在画舫的二层露天楼上,一袭暗蓝绫缎袍子在云山云水的映衬下更显身姿挺拔。
他身侧有侍从低身回禀。
与此同时,魏襄打开亲信交给他的一副画像,据说是上京城中最好的画师所作。魏襄一手握着上端天杆,另一首抓住地杆,动作利落,画中人也很快浮现在他眼中。
画中,女子的目光直视前方,一副仙姿玉貌,衣着朴素,身无赘物,就连作为装饰品存在的琳琅花草都没有。除她之外,画面皆白,她静静的立在画中,犹如立在天地之间,似要与天地共生。
魏襄看了一眼后,便拢起天地杆,将画收起交给了侍从。
这幅画像的画师功夫确实了得,除了描绘笔下细节,还能画出寻常人不能有之意境。
不过魏襄并没将之放在心上。
他折身沿着栏杆走,走到帘幕尽处,随意一瞥,一抹妃色顷刻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