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玉嗤笑一声,师傅常说,骨气不能当饭吃,该服软的时候服软,才不会吃苦头。不过动动嘴皮子,装装样子,就算让她跪下来,沉玉定然毫不犹豫就会去做。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没命要骨气来做什么!
快步溜到自愿参军的队列,实际上不过是四五个人,很快便轮到了她。
“叫什么名字?几岁?”
一名身材肥胖的官差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语气极为不耐。
“小的叫沉玉,今年刚好十六。”
她低着头,小声地回答道。
“十六?”
官差这才瞄了过来,看到沉玉干扁矮小的身板,冷哼一声:“一副短命鬼的样子,还敢来参军?”
虽然这般说着,还是把一块木制的腰牌和一贯钱丢了过去。
沉玉弓着身,笑眯眯地接过,装作无意地把那贯钱留在案上。那官差的脸色稍缓,嘴角隐隐一弯。“看你是个识趣的,也算难得,伙头刚缺了人,你去那边干活吧。”
连声道谢后,生怕他改变主意,沉玉迅速跑到伙头作了登记。前头两个自愿参军的斜眼望向她,眼底赤裸裸地看不起!
既然是主动加入军队,当然是想立功,闯出名堂,做伙头兵有什么出息!
沉玉对伙头兵满意极了,不用上前线,饿了还能偷吃几口,这么好的差事去哪里找?上战场立功?恐怕还没杀几个敌人,就得直接去阎罗王那里见着师傅了。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屑去干。
哼着歌抛玩着木腰牌,她屁颠屁颠地跑去和伙头攀谈起来。不跟他们打好关系,以后肚子饿怎么光明正大地偷吃?
草包将军
伙头是个三十出头的大叔,姓吴,以前是酒楼厨子。后来酒楼倒了,他便参军当起了伙头兵。手艺好得没话说,就连普通的野菜也能作出不一样的美味来。因而在军中,士兵多会给他几分薄面。
因为师傅的厨艺和武功不成正比,沉玉在山上打小就把煮饭、洗衣服之类的家务活包办下来,很快便成了吴大叔的左右手。看在吴伙头的面子上,她在军中也算得上是如鱼得水。
出征在即,但是皇上指派的将军却还没到镇子来,士兵就暂时在城门前扎营。伙头兵的帐幕在后方,原本就只得沉玉和吴伙头两人,一人一个小帐幕,她女子的身份便更好的隐瞒下来了。
虽然沉玉也知道,这事若让人知晓,就是欺君之罪,甚至是要砍头的。但是她身板瘦小,个子也不高,头发为了方便胡乱扎着,看起来就一个发育不齐整的少年。只要小心点,军中谁又会特别去注意她,察觉到沉玉是男是女?
参军不但有地方睡,床褥虽然薄,晚上起码不会受冷。而且又管吃的,躲这里也不怕被追债的人逮住。尤其她现在是伙头兵,上战场轮不着,可以说是神仙生活也不为过了。
这样的好事,沉玉才不会放过!
打定主意留在军中,她使出浑身解数,嘴巴像抹了蜜,懂事又乖巧,加上娇小瘦弱的样子,自然很快就认得了一堆便宜大哥。去哪里都有人帮腔,谁还敢欺负她?
沉玉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但是她在军中却处处低调,不引人注目。师傅说了,山下的人爱打出头鸟,不想死得快,最好别让人惦记着。于是,她用柴灰把脸整天弄得黑乎乎的,头发依旧几天不梳理一下,别说其他人,就算是成天和沉玉在一起的吴伙头,也看不清她究竟长什么样子。
所以不久后,沉玉便在军中得了个“黑头”
的花名,至于本名渐渐没人记得了。理所当然的,这便是她想要的效果。
“黑头,去添些柴火。”
吴伙头把竹篮里的鲜鱼抓到砧板上,利落地开膛清洗。
沉玉望着鲜鱼吞吞口水,笑道:“今晚吹什么风,吴大叔要一展身手了?”
吴伙头手上动作不停,叹道:“听说领兵的将军晚上要到了,上头让我们煮几个好菜招待着。可这军中的粮草还没运来,食材有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是我也做不出什么好菜来。”
“谁说的,小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吴大叔手艺更好的厨子。昨儿小虎哥才说了,吴大叔做的菜,即使是石头他也吃得下去。”
沉玉把柴塞入大锅底下,抹了抹脸,又印下一块黑印。
“吴大叔,那将军是什么人?皇上下旨都大半个月了,怎么这会才到?”
吴伙头好笑地看见她脸上的黑灰,摇头道:“听说姓郑,是皇贵妃的兄长来着。”
“兄长?”
沉玉笑呵呵地把手里的灰随意抹在衣摆上,好奇地问道:“皇上不是有五十多了,皇贵妃的兄长,这郑将军岂不是也剩下一把老骨头,怎么带兵打仗?”
“嘘!私下议论皇家是要杀头的,你给我小声点!”
吴伙头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凑了过去,悄声道:“皇贵妃去年才进的宫,也不过十七八岁……真是作孽啊!”
沉玉诧异地张着口,学着吴伙头眼神在周围转了一圈,轻声道:“那皇贵妃和公主的年纪相当,皇上怎么还……”
说着,掌心往下,作了个“下手”
的姿势。
“皇家的事,又怎么说得清。不过这皇贵妃正得圣宠,她兄长能当上将军,传闻也是这枕边风吹来的。”
吴伙头长吁短叹,满脸忧心。“这样的将领带兵,对的又是芮国,前景堪忧啊,唉……”
见他难过,沉玉连忙安慰道:“我们伙头兵在后方想办法做些好吃的,让所有人都龙精虎猛,即使赢不了,也能从刀下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