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系世里男人从不犯错,若是犯错,那也全怪女人诱惑。
两朝女帝试图从教谕上改正如此错误思想,然而当在男人们头顶时刻监督着的至高无上的监督者从女帝换成男帝,刻在男人们骨子里的推脱责任归咎女子的德行便又卷土重来。
劣根性如此。
“你怎生这样聪明哩!”
柴睢忍不住捏她脸,感觉李清赏脸上皮肤好很多,她两根手指捏着李清赏半边脸颊趁机看了看。
去岁入冬后,包括头回见到李清赏,以及年初一平明太上梁王偷亲时,李清赏脸上是复发了冻伤的,好在复发的不厉害,只是有皴裂纹,不似李昊成日疯跑脸与手冻得红肿起疙瘩,又痒又疼。
眼下将入春,李清赏脸上旧冻痕开始见好转,待今岁冬再妥善保养保养,这些冻伤大抵不会再复发。
“你是第一个说我聪明的人。”
李清赏拉开柴睢捏自己脸的手指,脸又往被子下躲了躲,神情有些羞赧,眼眶变得湿润。
非是她轻易便会感动,而是长这么大以来,她听最多的是父亲骂她蠢笨,即便是那年一举考上夫子之职,父亲也只是淡淡说了句“还算没给你父兄丢人”
,做不好会被人骂,做得好也没人夸,这些年来柴睢是第一个说她聪明的人。
见此,柴睢捧着她脸试图把人拽出被子,顽笑道:“我看看是不是感动哭了?”
李清赏躲得厉害,仅用一只手便接连掰开柴睢两只手,嘴里嘟哝道:“对呀,就是哭了,你惹的。”
“那我可得好好哄哄,”
柴睢笑起来,道:“后天下午我去接你下学。”
“做甚么,有事?我可以直接去找你。”
李清赏对柴睢在学庠露面之事颇为敏感,尤其上回列鑫渺那件事里,被蒲典怀疑柴睢是谢随之,现在她格外怕柴睢出现在自己同仁视线中。
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何想法,总归不想让人知她认识梁王,住在梁园。
柴睢经验十足道:“我换身行头去接你。”
被李清赏反驳:“你头回去送我时就露了馅,头上发簪没取,被人一眼认出那是大内制式。”
贵族与平民之间,存在极大极大区别。
“是么,”
柴睢含糊道:“能认出簪子出自大内,那位也不是寻常人喏。”
李清赏打个哈欠,立马泪眼婆娑:“说正事,后天你接我是有何事?我还约了昊儿去外面吃饭,本就想明日正式邀请你来着,此刻告诉你也妥,后天我过二十三生辰,傍晚请你和昊儿到东门楼李记虾锅店吃饭,不知殿下能否拨冗前往?”
“去定然要去,”
柴睢挪着身子躺下,望着床幔上映出的床头烛影道:“可是你为何这样迟才告诉我?”
在学庠忙碌整日,甚为疲惫,李清赏躺下不多时开始犯困,揉眼睛嘟哝道:“我也是今天回来时刚跑去李记定了桌子,在二楼独间,倘若怕不安全,不去那里吃也行,我想过在家里自己做饭吃,但你知的,我不太会做大菜。”
只会做些庆城老百姓家常饭菜,父兄吃着没问题,何况那些都是父兄所教,而就算柴睢肯吃炒咸菜炖冬瓜,她也绝对拿不出手。
李娘子下厨做大菜的场景,那简直属于不敢想象。据李昊那小耳报神说,他姑姑以前曾在炒菜时把花椒水当成油倒进锅里,还奇怪菜油怎么会如水样沸腾,过年时跟着李昊祖父和父亲学做年夜饭,险些把家里厨房点着。
柴睢默了默,低声道:“在家吃也可以,我能做菜。”
“你会做菜?”
李清赏挣开酸涩的眼睛,在昏暗的空间内试图看清楚柴睢此刻的表情。
柴睢闭眼仰面躺着,嘴角似乎噙着笑意:“生辰宴么,而且就我们仨吃,你还能点菜哩。”
便是遇见不会做的菜,到梁园厨房去一趟绝不会学不着,厨房老陶啥都会做。
李清赏低低笑起来:“这样看来我邀请你显得好敷衍,明知你不方便到外面吃,还在外面定饭桌。”
其实是她和昊儿想吃干锅虾,她才会抽空去李记定桌,甚至在她的打算里,邀请柴睢不过是顺口一提的客套,她不敢觉得柴睢会答应出去吃饭,太上梁王每日都很忙,所忙还尽皆是大事。
受父亲教谕影响,李清赏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过就是过个区区生辰,绝对不可以打扰柴睢忙正事。
“李记的干锅虾是招牌对罢?”
柴睢笑岑岑后悔道:“吃干锅虾也不错,正好我也不是很想动手做菜,不然就去吃干锅虾?我带酒。”
“你捉弄人呢罢,”
李清赏隔着被子蹬柴睢一脚,“变来变去,就干锅虾了,你爱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