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干嘛?”
封意被吓了一跳,因为实在是很少见到江措摆处这么沉默又有所犹豫的表情。
江措很慢地开口问他:“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要留在这里。明明就算不进三甲也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是因为腿上的伤吗,还有对部分人性的失落,至少江措从前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还留在这里。
天和云一起高远的地方,愿望和理想都变得很渺小。
封意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江措来一趟只是为了问这个,说实话这几年他也很少再想起来这样的议题。
但江措这样的问实在太难得了,封意把书合上想了想,说:“那其实我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一直认为我的最终目标就是三甲?”
“其实我真的没有很想这些了,可能以前刚毕业的那段时间会有这样的执念,但是现在完全没有,我留在这里并不是退而求其次。”
江措把手放在桌上,手指敲了敲桌子,指关节敲到木制的桌面上,震动传达进木头的肌理出有所保留的两声闷响。
“是吗,”
江措的声音很低,“我觉得可能是你没放过自己,找一个是逃避的场所,在一眼能望见尽头的地方,没有太多变数,只寻求一个安稳。”
封意听完江措说话,只顿了一秒,随后笑了:“阿措,为什么我不能是因为快乐。”
“你也是学医的怎么会不知道,虽然三甲医院开的条件确实很诱人,晋升机会也很大,但是医学工作者的成就感又不是全部来自地位和金钱。”
封意的诊所开在县城热闹的街区,靠近居民楼,毗邻五金店和餐馆,被大山环抱,再往后是飞来寺和梅里雪山。
封意说:“最近有人找我谈合作,诊所会扩建,到时候这里就不仅仅是一个治疗呼吸疾病的诊所。”
“阿措,”
封意拿着书本轻轻敲了两下江措的手臂,“你不要太自我,有时候也要听别人说说话,有些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江措没说话,封意就撑着椅子的扶手自己站起来了,走到一边的饮水机用纸杯给他接了杯水。江措看他走路的姿势,说实话不仔细看看不出他的左腿和正常人有什么不一样。
“想清楚要做什么就去做吧,”
封意把水放在江措面前,用手在他头顶比划了下,很轻地哼了声,“个子这么大,胆子这么小。”
2o1811香格里拉江措回了趟月赛村。
这趟回去他谁都没说,和拉姆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往寺庙跑。
师父见到他这个时间回来没有意外,也没有问他要做什么,坐着闭眼念经,任由江措把整个寺院内外全部都清扫了一遍,又做了一排形状品质都上乘的藏香,放到院子里晾晒。
江措一圈忙完天已经黑了,师父也已经回去休息,四下无人的寂静处只有四臂观音前的酥油灯跟着风的方向很安静地被当成生命和神的注视而跳动。
江措拿着筒壶为佛像前的每一盏酥油灯都舔了酥油,然后在四臂观音面前跪了下来。
他活了二十八年,从有记忆以来开始想起却好像没怎么做过好事。
忤逆父母、瞒骗朋友、藐视情感,自我、自大、自私。
把所有关系处理得乱七八糟,仇恨蒙蔽双眼众叛亲离,想要的不敢说于是抓不住,不想要的假意笑脸相迎。
转山一圈是为了洗清一生罪孽,不该是孟醒去。
“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不求留身天堂,轮回也不求留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