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罗走到门右侧的窗口前。教堂的建筑很矮,窗架刚好在眼睛的水平之下。窗子上都没镶玻璃:只有半透明的亚麻布百叶遮着挡寒。扫罗打开百叶,踮起脚尖往外看。“你们为什么到这儿来?”
他叫道。
戈德温听到了回答:“我们有一个人病了。”
戈德温对扫罗说:“我来跟他们说话。”
扫罗瞪了他一眼。
“让开窗户。”
戈德温说。
扫罗不情愿地服从了。
戈德温高叫:“我们不能让你们进来。走吧。”
扫罗不信任地看着他。“你要轰走一个病人吗?”
他说,“我们是教士和医生!”
“要是那人得的是黑死病,我们对他束手无策。让他进来,我们就要死了。”
“那就听凭上帝之手吧,这是毫无疑问的。”
“上帝并不允许我们自杀。”
“你并不知道那人哪儿不舒服。他也许是断了手臂呢。”
戈德温打开门左侧的那扇对应的窗子,向外看。他看到一伙六个粗鲁汉子围着一副担架站着,他们已把担架放到了教堂门前。他们的衣服贵重但肮脏,如同穿着礼拜日的最好的衣服随便地睡过觉。这是典型的强盗:他们偷了过路人的精美服装,很快就穿糟蹋了。这些人都装备着沉重的武器,有的佩着上好的宝剑、短刀和长弓,表明他们可能是散兵游勇。
担架上躺
着的那个人冒着大汗——哪怕是在一月份霜冻的清晨——而且鼻孔出血。戈德温猛然间不请自来地在想象中看到了他母亲垂死时在医院的景象:她上唇上的血流,任凭修女时时擦掉还在不断淌出。他可能会像那样死去的念头使他六神无主,简直想从王桥大教堂的屋顶上跳下去了。在短暂的极度痛苦中死去不是要比在疯癫、昏迷和难挨的口渴中熬上三五天再死强得多嘛。“那人害的是黑死病!”
戈德温惊叫着,他自己都听到声音中有歇斯底里的腔调。
一名强盗迈步向前。“我认识你,”
他说,“你是王桥修道院的副院长。”
戈德温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他又怕又怒地看着那人——显然是这伙人的头目。他扮出一副贵族的扬扬自得的样子,他原本英俊的面孔经过多年的粗野生活已经改变。戈德温说:“你是什么人,竟然在修士唱着给上帝的赞歌时来砸一座教堂的大门?”
“有人叫我‘隐身者塔姆’。”
那强盗回答。
修士们喘了一口粗气:“隐身者塔姆”
是个传奇人物。乔奎尔兄弟叫道:“他们会把我们杀个精光的!”
扫罗绕到乔奎尔身边。“别出声,”
他说,“要是上帝愿意,我们全都得死,可还没到时候呢。”
“是的,神父。”
扫罗回到窗跟前,说道:“你们去年偷了我们的鸡。”
“对不起,神父,”
塔姆说,“我们饿
坏了。”
“可你现在来求我帮忙了?”
“因为你布道说,上帝会宽恕的。”
戈德温对扫罗说:“让我来对付吧!”
扫罗内心的斗争明显地流露在脸上了,他的样子交错着耻辱和反抗;但最后他还是低下了头。
戈德温对塔姆说:“上帝宽恕真心悔改的人。”
“是啊,这个人叫‘林中胜者’,他真心悔改了他的许多罪孽。他愿意在教堂祈祷康复,如若不成,就死在圣地。”
另一个强盗打了个喷嚏。
扫罗从他窗前走开,面对戈德温站着,他的双手放在后颈上,说:“我们不能轰他走!”
戈德温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听到那声喷嚏了——你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吗?”
他转脸对着其余的修士,确保他们听到他下面的话:“他们全都染上黑死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