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二人再次上山拜访时,悲悯与希荀都感到有些意外。
希荀沉重地怀疑起了自己:“莫非我研制的药并不管用?”
空尘再一次将那些包裹了名贵茶叶的包袱往他手里送,解释道:“还是很管用的,吃了药后很快就能压制住它。只是……只是那怨念实在强大,似乎血腥场面会更容易刺激到它。”
希荀终于心事重重地接过茶叶,压下心头那点微妙的受之不恭,先将它们妥善放在一旁,随后拧眉道:“容我再给你仔细瞧瞧。”
“好,”
空尘跟着希荀走进里屋,“麻烦道长了。”
陌盛真下意识想跟上去,脚步又硬生生顿住,像上次一样,默默守在门前。
过了许久,日头将要西斜时,紧闭的房门才被拉开。
希荀脸上神情依然不轻松,他飞快看了悲悯一眼,像是在寻求帮忙与慰籍一般:“这怨念我有些奈它不何,强行压制的方法只能让它暂且消停,却不能使其消灭。”
悲悯便道:“既然如此,不如度化它,可以去找空凡师兄一试。”
闻言,空尘顿时眼前一亮连忙问道:“空凡大师出关了吗?”
悲悯摇了摇头,道:“尚未,不过应该快了。”
陌盛真追问道:“大约是什么时候?”
“大约再过日吧。”
悲悯道。
空尘心情一下子变好了,用力点头道:“好!”
等待的日子是充满期待的漫长,五日后,悲悯过来告知空尘,空凡师兄出关了。
空尘兴奋地与陌盛真对看一眼,在悲悯的带领下去拜访空凡大师。
不短不长的一段路,空尘的思绪却完全没有平静下来过,一会儿在想会不会只是同名不同人?一会儿又想如果真的是哥哥,会和照片中的那个哥哥长得一样吗?还是同自己一般,顶着一张别人的脸?转而又想,要是真的是哥哥,自己该怎样与他相认呢?又该如何告诉他,有关于师父的情况呢……
每一个问题都得不到确切答案,空尘只能怀着越来越激动忐忑的心,一步一步走向佛殿,直到看到一抹清绝出尘的身影。
他尚且处在怔愣中,悲悯已上前一步,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佛礼,道:“师兄,便是这二位施主有事求见。”
闻言,空凡转过身来,那是一张极其清隽的面孔,不温不火的目光平静地落到空尘与陌盛真身上,语调亦是不疾不徐:“阿弥陀佛,悲悯师弟同我大致讲了一些,想必是这位施主为那抹怨念所困。”
他说着,目光定在空尘身上。
在对视中,空尘内心奇怪地产生了一种亲切感,几乎要让他盲目地确定,眼前这人就是哥哥了……但如他来时路上所想,那张脸,与他在师父相册中看过的并不相同。
空尘深呼吸两下,使劲压下一系列想和对方确认身份的问题,克制地点点头:“嗯,是我。”
空凡道:“施主请随我来。”
陌盛真忙问:“在下可否陪同?”
空凡道:“可。”
陌盛真便陪在空尘身边,一起随他进入另一间屋子。
空凡仔细地询问了空尘关于他所做的那些梦境,以及他在脑海中听到的声音,空尘老老实实地一一作答,最后还是忍不住多答了很多——例如,这一切都要归根于他穿到子书尘身上。
听到这里,空凡的神色终于变了一变,虽然变得很细微,但还是被时刻关注着他的神情变化的空尘给捕捉到了。
空尘轻声道:“好像还没有向大师自报家门,我叫空尘,空山的空,凡尘的尘。”
听此,空凡顿了顿,忽然盯住空尘。
随后,他转头看向陌盛真,用仍然波澜不惊的声音对他道:“烦请这位施主回避片刻。”
陌盛真只当他是要开始度化那怨念,行了一礼便乖乖离开了,到门外守着。
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空凡看了空尘好一会儿,这次语调终于不再无波无澜:“你刚刚说,空山的空?”
“对,”
空尘用力点点头,“这是我师父的名字,师父是我养父,在善缘古寺捡的我。”
“善缘古寺?”
空凡极快地追问。
“是的。了,”
空尘声音已经有些不稳,“在千禧年完工的善缘古寺。”
空凡没有说话,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反应。
空尘便再接再厉:“我还有一个比我大十五岁的哥哥,但是从小到大,我只在师父珍藏的相册里看过他。师父说,他是因为哥哥才长住善缘古寺的,他说他感到了后悔,当初在气头上,被气昏了头,在欠考虑的情况下将哥哥送到庙里,以为两年时间可以将一个人改变很多,但却导致哥哥最后下落不明……他一直不相信哥哥不在了,我也不相信。”
空尘停顿了一下,求证般望向空凡:“哥哥还在,对吧?”
空凡忽然闭了闭眼,在睁开时,眼里不再是一汪平静的湖,他很轻地点了一下头:“对。”
只这一个字,就让空尘顿时红了眼眶,他激动地一把抓住空凡的两只手,语调飞快地一骨碌说了一大段话:“哥哥!我就知道是你!没想到你也穿进书里了!要是师父知道你还活着,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当时我和师父意外遭遇了车祸,醒来后我就身处这书中世界了,大概率师父也穿进来了,只是我一直没有碰到过他。”
空凡基本可以确定,眼前这位十几岁的少年没有在说谎,虽然自己从未见过他,却因为他说的这些话而罕见地产生了触动,甚至记忆也回到十几年前,自己因年少冲动的早恋而惹怒父亲,被一举发配到寺庙,起初不甘不愿,后来任劳任怨,在两年之期将满时,却意外捡到了一本书,又不出意外地沉迷这本书,再是十分意外地穿进这本书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