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慌慌张张地跪下,连声谢道:“多谢太太,太太万安。”
“快起来吧,做完今日你就是自由身了,别动不动就跪。”
傅君佩将凤仙从地上扶起,然后将足金的手镯套到了凤仙瘦削的手腕上。接着,她又唤来了一个个下人,给大家伙儿都打点了贵重又体面的物件。
打点完这些,她又要去前厅见掮客,商量着把沈家花园出售了。沈满棠牵着沈满棣回家时,恰好与掮客撞上,本还在闲聊的他们齐齐噤了声,看着掮客时而夸这房子地段好,时而又贬有些地方年久失修了,要傅君佩给他的客户再降点价。就是最懵懂无知的沈满棣都知道,他们家要被别人买走了。
“哥哥,为什么爸爸出差我们就要卖房子呀?是要趁他不在偷偷逃走吗?”
沈满棠很是无语,然后问出了一个千古难题:“那要是爸爸和姆妈分开了你跟谁?”
“我谁也不跟,就跟着哥哥还有大哥哥!”
沈满棣已经在金朝家住了十来天了,他隐约察觉出家里有什么不对,因此黏沈满棠的程度比从前更甚,生怕连他哥都不要他了。
“想得美,我和元宝只是暂时收留你一下,你以后还是只能跟着爸妈,懂不?”
沈满棠很是得意自己和元宝的小家竟然这么受欢迎,又很是小气,连他亲弟弟想加入都不乐意。
“你坏,我不跟你玩了。”
沈满棣撂下毫无威慑力的狠话,撒丫子跑开了。
“姆妈,”
沈满棠见这会儿掮客准备离开,便走到傅君佩身边,贴心地给她揉肩,“辛苦啦。”
“不辛苦,比起你们在做的事,我这都不算什么。”
傅君佩拍拍沈满棠的手,看着眼前偌大的沈家花园,感慨万千,“只是这宅子虽说有很多不好的回忆,但到底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卖了可惜了。”
沈满棠搂住傅君佩的肩,和她一起眺望着这个即将告别的房子。在这里他失去了对他由爱生恨的祖母,失去了今生只见过一面的生父,更是差点失去不是他父亲、却胜似他父亲的二叔。可他在这也收获了很多,最大的收获莫过于拥有了一个至亲至爱的恋人。他被他手把手带大,在人前被规训得有模有样,在背后却被纵得无法无天,连洗漱都能在床上完成。
如果硬要比,那沈满棠还是觉得,在这里的日子,快乐是远大于悲伤的。金朝给了他很多很多,远远过了这屋子里来来去去的人施加于他的全部痛苦。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不摆出一副要卖祖宅的落魄样,怎么让虎视眈眈的日本人轻易相信隆其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
沈满棠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还宽慰起了傅君佩。
傅君佩点点头:“还真多亏了元宝,要不是他早想到这一步,劝你爸把许多产业提前变卖了,我们就只能白白便宜傅明玺了。现在好,反正钱也是老早就借着元宝的船转移出去了,隆也只剩下个空壳子了,傅明玺就是查,也只会查到我们家半年前就开始变卖家产、债台高筑了。”
“他还以为没了你爸,沈家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心急的都不等成事,就兴师动众地把日本人喊来。现在闹成这样,他没法跟日本人交代,还要被日本人疑心是他私吞了我们家的钱,做戏给他们看。呵,活该,以后有他好果子吃的。拿我们的钱拥兵自立,亏他想的出来!这房子,就是一把火烧了我也不会让它落入傅明玺手里。”
“好啦姆妈,别气嘛。元宝说了,等把你们平安送出去后,他还会与程先生再做谋划的。程先生吃了教训,现在也不急于求成了,之后必定会做好万全准备后才会动手。你放心,他们一定不会轻饶了舅舅的。只是现在舅舅已经自身难保了,就这么快死了反倒是便宜他了。”
“你就放宽心,只管先去爪哇。元宝说了,他助理已经帮忙物色了好几处爪哇的房子,就等你们到后亲自去定下了。那些房子虽然不比这里气派,但没了那么多知晓我们身份的人盯着,一定比住这儿畅快。而且听元宝说,他在爪哇有好几个种植园,种什么的都有,小棣去了肯定喜欢。”
“我已经气不起来了,主要还是担心你们。要不小满你还是随我们一起走吧,你留在这姆妈着实放心不下。缘觉他们已经启程去了香港,隆的许多事都压在了你头上,我真怕你万一有个好歹,我该怎么办。听说常家小子也不肯随缘觉他们一同走,你们这些孩子,主意大的都叫人害怕。”
“哎呀,不行呢,我得留在这陪元宝。他公司还有好多事没处理。以前他能在爪哇待这么久,也是因为国内有陶老板在的缘故。现在陶老板走了,他想再回爪哇,真的很不容易。况且他还要抽空帮我处理隆的麻烦,帮程家车行想他走后的出路,现在一个人都恨不得当三个人使了。他本来还说好今天能抽空来吃晚饭的,结果到下午又临时有事,说不准了。”
“那也不能不吃饭啊。芦荟今儿个炖了好久的老鸭汤,就是想给他补补。他若实在没空来,你就打包一份给他送去。”
傅君佩现在是打心底里把金朝看作一家人了。这回要是没有金朝的提点,沈沧也很难在危急关头金蝉脱壳,把损失降到最低。因此她虽仍觉得金朝小小年纪深不可测,但还是下意识地把他看成和沈满棠一样,是个连吃饭都要提醒的孩子。
“有老鸭汤?”
沈满棠眼前一亮,闻着味就飘去了厨房,和沈满棣一起坐在灶台前嗷嗷待哺。
芦荟只是上楼给沈满棠铺个床单的功夫,下来就现锅前长了两个饿死鬼,正盯着砂锅望眼欲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