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遇知道玉鹤楼也成了鬼,但不知为何他身上的孽积攒如此深厚。那一层恶鬼气息从骨缝里透出来,仿佛从十八层地狱里滚过一遭,又一点一点爬回人间。
“那时到底生了什么?”
“哪时?”
玉鹤楼坐在床边,恶鬼面具下清澈的眼眸仔细描摹着心上人的模样。
“新婚你消失时,还有我死后……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玉鹤楼笑了起来,温柔地将桦遇垂在脸颊的缕缕丝别在耳后:“既然娘子想知道,为夫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新婚之日,玉鹤楼在自己房里又哭又笑了好久,巴不得立刻跑去找桦遇和他酱酱酿酿。但礼节不能丢,桦遇最好面子可不能让他丢脸,于是玉鹤楼按耐住心情,敬了几桌酒。不胜酒力的他,脑子变得晕乎乎的,被一棍子敲晕在地。
醒后看见,那些从前欺负他的小乞丐和一些觊觎桦遇的富家公子哥携手将他绑架了。
小乞丐们要钱也对玉鹤楼怀恨在心,富家公子们嫉妒他娶了桦遇,觉得玉鹤楼根本不配。
那几天他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不知道哪里学的监狱审问犯人的酷刑一股子全用在了玉鹤楼身上,双腿活生生被大锤一下一下锤的粉碎,温润的面容也被嫉妒之人划花。
一天,趁着守卫饭后打盹放松警惕,蛰伏了好几天的玉鹤楼从满是血的屋子里爬了出来,一路上他是人人嫌弃的乞丐,无论是谁也不帮他,也不信他玉鹤楼的话,都觉得这乞丐疯了。
他风餐露宿,没有一顿饱餐。天不怜人,又碰到寒潮天,衣衫单薄的玉鹤楼又冷又饿,冻得瑟瑟抖脸色青白的宛如死人,幸亏一善心小童扔了破毯子和暖水炉才得以度过劫难,用手爬到了府里。
玉鹤楼陈述时语气很平静,仿佛是在讲一件平淡的与他无关紧要的故事。
桦遇沉默地听着,呼吸有些不畅,颤抖着出声,“那你为何……不让我出府。”
还为他准备了锁链,硬生生折断了他所有的羽翼。
“外面的危险、人心的险恶你是难以想象的,当时经历了那些的我,就在内心誓绝不能让你经历任何苦难,希望能在我还在的时候将你保护在一片纯净湛蓝的天空下。”
玉鹤楼的指尖轻轻拂过桦遇的眼眶,拭走温热的水露,“这双纯净动人的眼里,不应该有人间的那些污秽。”
“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玉鹤楼……”
桦遇崩溃大哭,泪如决堤,“我恨你…”
“你死后,我知道了。”
玉鹤楼抱住桦遇,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为他疏通气脉,“我意识到为什么不能直接把他们都杀了呢,这样危险不就不复存在了吗?然后我找到那些人将他们都杀了,乞丐富家公子我一个都没放过,还有他们的家人全都…一点余孽都没留下。”
玉鹤楼思起此时,语气骤然变化,红衣包裹的躯体透出浓郁的鬼气,他瞳孔扩张隐隐有疯狂流露,“哈,他们还跟我求饶,当牛做马都愿意,把所有家当妻子小妾都给我,只求我放他们一马。”
“多么可笑,曾经许诺白头到老的人就这样像物品一样被他们卖给别人,一丝情面不留。”
“想必那些妻儿们也觉得痛苦吧,我亲自帮他们解脱好了…”
玉鹤楼温柔的声音在颤抖。
原本他是多么干净纯粹的一个人啊。会时常接近路边的乞丐,会去看望破旧村庄里的孩童老人,会脱下华服在泥泞的田野里耕作在广袤的草原上奔跑,他像是一堆金钱里长出的竹子。
遭遇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第一时间想的并不是报复和一起,而是想要守护好自己的娘子。可是命运总是不善待他的,让一切珍惜的事物都离他远去。
他怎能不疯不痴不怨恨这个,曾经他挥洒阳光雨露,却剥夺他仅有的一丝温暖的世界呢。
“谁又来让我解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