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不会太超脱了?
被刺伤后,明盛仅休息了一天就回到学校,因手伤而没写作业,却交了打印出来的语文作文。对应孙应龙布置的题目“精神”
,他再次写了古樟。
他感叹它的沉默深刻,歌颂它的清雅高洁。他说爬上那些繁茂了几百年的枝丫,像踏进圣殿,浮躁的心既能被安抚,也能被洗涤。古樟树干细密坚实,树叶自带醒神之清香,不给蚊虫丝毫蠹蚀之机,而他自己,从今往后必须像樟树一样,永远稳固坚定,永远高尚如一。
他写得很坦诚的,怎么想就怎么写——乔青羽想着,带着莫名的羡慕和奇怪的失落——看来,他对无聊
的“叛逆”
腻了,要遵从良知,做个积极向上的好学生了。
乔青羽意识到自己最近对明盛显然过于关注了,像这个无人惊扰的深夜,自己从梦境中跌醒特意来阳台透气,却一直盯着对面的窗户发呆,思绪不断扫过明盛那双黑眸,恍惚地似掉进了另一个冰凉的梦。她对自己很不满,继而把视线左移,无聊地打量起王沐沐家的窗户来。
相比明盛家的明净玻璃,王沐沐家的窗户仿佛是不透明,甚至是不平整的。玻璃蓝得不均匀,乔青羽可以轻易想到窗户内侧杂乱拥挤的柜面、堆满了脏碗的水池,东西多得像是要满出房子。若不是王沐沐明明白白说过自己就住这里,她根本不会相信这样的屋子里会住着那样一位纯美干净的女孩。
这时身后啪嗒一声,父母的卧房打开了。
提溜着拖鞋的李芳好直接朝洗手间走去。片刻之后,传来抽水马桶的声音。再之后,李芳好就看到了站在阳台边的乔青羽。
她嘴巴张了张,深深吞进一口冰冷的空气,趔趄着冲过来扶住乔青羽的肩膀。
“青青,外边冷,来,妈给你暖暖。”
强抑惊恐的李芳好听着随时能哭出来。乔青羽明白了,她误以为自己要跳楼。牵着乔青羽在沙发上坐下后,李芳好随手拉过一件大衣,小心翼翼裹住了乔青羽穿着单薄睡裤的双腿。
“妈妈先帮你暖暖,才四点多,天都没亮,回去好
好睡啊,乖。”
李芳好边说边把乔青羽的双手捧到嘴边哈气,声音像是被泪水浸湿了。
“妈,”
乔青羽反抓住李芳好的手,“你别瞎想,我就是透透气。”
“那就好那就好……”
李芳好声音渐低,空气迅速回归沉寂。末了,乔青羽问:“黑哥他们今晚来了吗?”
“哦,你这孩子,”
李芳好捡回了魂魄,声音重新有了力,“让你别管家里的事,爸妈顶着呢……他们来了,有你那个同学叶子鳞,还有孙老师黄老师,他们就没乱来……他们自己也说了,这么点小事不想惊动老师,以后不会再来店里了……”
乔青羽缓缓舒了口气。自己的处境是很糟糕,但无论如何这件事算是解决了。
李芳好又说:“本来你爸就说,这两天要找找学校的老师,还有陈表舅,让他们出面,这帮人肯定就不敢乱来了。”
乔青羽不置可否。
“你啊……”
李芳好长叹一气,乔青羽做好了挨训的准备。
“哎,说起来你也不算小孩子了,”
李芳好吐出一句,“道理老师肯定都跟你说过了,妈妈就不说了省得你心烦……今天爸爸妈妈问了明盛同学的医药费,把钱交给孙老师了,让他帮忙给明盛同学的家长。对方虽然没提这茬,但错都在我们身上,这个医药费,一定要赔的。妈妈就是告诉你这个做人的道理,你懂不懂的?”
“懂。”
“你爸还专门把道歉写在纸上
,一起塞在信封里,让孙老师交给明盛同学的父母,”
李芳好补充道,“但都是不够的啊,你们老师说可惜明盛同学没办法参加什么篮球赛最后几场比赛了,是啊,是很可惜啊,但我们能怎么样呢?所以说,你一定要记住,做人最基本的就是不能伤害别人,一旦伤害了,你再怎么赔钱再怎么道歉都是补不回来的,那个伤口永远在那里……”
她的声音突然出现波动,像是强忍着胸腔里陡然而升的莫名怨气,“这就是要看运气,运气好,对方不放在心上,你以后的日子也就能乐呵呵过了;运气不好,对方一直记在心里,恨你,你也没话讲,你说是不是?”
乔青羽怔怔地回了个“是”
。
李芳好把心里的气吐了出来,开始气势如虹,而后极其漫长。
“我跟你说啊,”
平静之后,她继续道,“我跟你们孙老师请过假了。今天下午你不用上学,一下课就出来,我带你,还有小羽,一起回趟顺云。现在你赶紧去睡觉,省得上学精神不好。”
“去顺云干什么?”
“身份证带上,去公安局办点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