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凝紫垂眸盯着青儿那一双清眸,眸子里似乎闪着星光。谁不想过安生日子,只不过是被这世道所迫,可惜了这世事总是这般无情,连好好的一个小丫头都不放过。
“可若是跟着我,会让你有性命之忧呢?”
夜凝紫怕青儿方才只是一腔热血,便要再三确认,万万不敢叫她后悔药难买。
“那要看郡主做的是何事了,若是些为国为民之事,那青儿愿意追随。”
青儿收起面上的惶恐,嘴角自然扬起,露出了一个微笑。
夜凝紫见说不动她,便只好姑且认为青儿这丫头是铁了心要追随她。
“那好,若是那日想走了,跟我说一句便好,我定不拦你。”
此刻天边渐渐燃起一丝湛蓝,夜凝紫看向窗边,发觉天已微明。
她本欲在榻上小憩一阵,却被心事绕得难以入眠。
她今日所杀的大监张进忠乃是前世祸乱朝政,颠倒黑白之第一人也。
前世他为陷害忠良,在官家耳边吹了不少耳旁风。徐将军沙场奋战,却被他谗言屡屡失了官家信任,军饷援军通通断绝,以致那一仗打得惨烈,死伤无数,横尸遍野,最后败给了北狄人,失地收复就此遥遥无期。
此外他还结党营私,新帝登基时曾伙同阉党,秦相一派篡改先帝遗诏,好在被太子齐阑识破,可仍难阻一场宫变。
后来新帝继位,这才将他处死,可殊不知当时已有多少忠良死于他手。
不过想到这里,夜凝紫不禁陷入了两难。齐阑此人虽是个衣冠禽兽,可到底是治国有方,放眼整个南安,齐衡安无心朝政,齐钰偏生又是个纨绔,便只有齐阑一人,不仅身兼嫡长,更是自幼修习权术,他在位期间,不仅清除贪官冗官无数,更是招兵强兵,主张收复失地。
在夜凝紫被人陷害,禁足福宁殿的那一年,西北军打通了南北,失地收复了大半。从此雁关一带再不是一座孤城。
只可惜齐阑一生雄心壮志,却还是败在了感情上。当年为博夜燕燕一笑,竟不惜怂恿西北军直逼北都,盗取北狄圣物,以致死伤无数将士,只为了完成夜燕燕一个请求。
若是今生能叫夜燕燕莫要在魅惑齐阑,毁了这大安江山便好。
夜凝紫辗转反侧,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对策。
前世齐阑之所以对夜燕燕死心塌地,只怕是因着两人身份悬殊,之间似是隔着沧海桑田。
得不到的便越想要,倘若是轻易便可获取,岂不是兴致一时,乏然一世。
她闭上眼睛,心里有了主意。
次日,她一早便去向吴皇后请辞,听兰霜姑姑说吴皇后身子不适,尚未起身。
夜凝紫面色平静,在殿外候了一阵,直到兰霜来报说吴皇后醒了,她才健步上前去。
“候着吾做甚?还不快速速出宫去,莫要误了时辰,叫你祖母等着。”
夜凝紫一垂眸,面上闪过一丝愧疚之意,故作淡然,道:“娘娘不必忧心,此刻为时尚早,祖母怕是还未起,只怕臣女去得早了,会打搅祖母歇息。”
吴皇后慈祥的笑了笑:“丹柔你这孩子呀,担心吾的身子便直说,莫要扯东扯西的。”
“你这孩子,总是将那些听了肉麻的话憋在心里,只说些正经的。旁人便罢了,你记着,日后对至亲至爱之人一定要说出来,莫要烂在肚里才是。”
吴皇后拉着夜凝紫的手,语重心长。她一生未曾生子,记得那年冬,好不容易怀上了,却被人所害,险些丢了性命。
正是那年冬日,苏容音带着夜凝紫入后宫看望苏容兰,夜凝紫年幼贪玩,不甚迷了路,碰巧遇上当时独坐凉亭正伤心的吴玥兰。
那时刚下过一场大雪,白雪压弯了梅枝,梅花落在雪中,香销作泥。
吴玥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抹了抹眼泪,挤出一丝微笑。
“小娘子,你是谁家的娘子呀,怎么跑到这里了?”
小夜凝紫紧握着手中的糖葫芦,咬了一颗塞在嘴里,将剩下的一大串递给了吴玥兰。
“漂亮姐姐,阿紫请你吃糖,吃了便不伤心了。”
小夜凝紫边嚼着嘴中那一大颗山楂球,边说着,口齿不清,却显得可爱。
兴许是从那时起,那个身着红衣傲立寒雪的小姑娘便闯进了的吴皇后心房,即便是后来做了继后,养了嫡子齐阑,却还是将夜凝紫放在她心尖上。
此次夜凝紫回了苏府,吴玥兰心里自是有些不舍,可也不能失了身份,去说那些肉麻的话。
她心里清楚,其实她和夜凝紫本就是一样的人,硬要说区别,不过是一个不能说,一个不会说罢了。
苏平云
日头渐渐东移,眼见得便要日上三竿,吴皇后也不好再留着她,只好任她离去。
“郡主,方才姑姑来催了,说是苏府的车子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
青儿提着包袱,一路小跑跟在夜凝紫身后,喘着粗气催促道。
夜凝紫快步走出宫巷,出了宫门,只见一俊秀男子立于车前。
他身着锦衣,身穿白色云锦褂子,衣襟处和袖口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祥云纹样,腰间束着一块云纹玉佩,配着靛蓝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之中。
“二表哥。”
夜凝紫向他恭谨行了礼,他也忙向她回礼。
“我奉祖母之命,来接阿紫表妹回家,阿紫表妹快上车罢,祖母要等急了。”
来人正是苏府二少爷苏平云,是二房苏至意之长子,他还有个妹妹叫苏兰惠,棋术乃是临安众贵女中一绝。
“怎的不见大表哥?”
夜凝紫四处张望一番,微微颦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