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凝紫望着镜前自己,晃了晃如同马尾般的发髻,学着当年轻抿下唇道。
小翠抹了抹脸上泪痕,哭着道:“回娘娘,那枪太重,奴婢抬不起。”
哪是抬不起,分明是那枪在柜中锈的不堪入目,怕抬到夜凝紫面前,让她悲伤罢了。
她垂眸望着地上少女,俯身将她扶起,又道:“无妨,想必现下我也抬不起来。”
她笑了笑,似是含着万般无奈,仿佛少年时种种,皆已化作尘土。
若是有幸,她愿再领军,奈何将心未泯,此身已凋。
夜凝紫长舒一口气,转而又提起劲来,看向三娘道:“三娘,借你腰间软剑一用!”
药效似是已发挥作用,只听她长喝一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
的一声,抬手便将三娘裙带上的软剑一把抽出。
她右手握住剑柄,左手轻扶着镜前木椅,缓缓向门外走去。行至门前,她仰天大笑上三声,道:“三娘,我走了!”
说罢便健步迈过门槛,好似十年前她领兵遣将,横闯江湖那般豪爽。
三娘望着她的背影,竟愣在了哪里。那声“三娘,我走了”
竟是如此熟悉而又疏离,毕竟十年未闻,今朝又闻,胜似当年,却又含着万分凄凉。
“老妇恭送小姐!”
三娘说着跪了下来,一如她当年送走夜母那般,热泪横流。
夜凝紫提剑行至那棵桃树下,清风抚着她的发髻,恍若当年挥斥三军,旌旗飘荡。
她将左脚向前移了些许,便出剑起势。
挥剑一斩,便惊落了半束桃花。花与剑相随,更兼清风细雨。此势换作“轻水剑舞”
,是以夜氏先祖在淮水边,观清风扶水,一涨一落,感于轻柔之妙,故而创之。
夜氏先祖以剑术闻名于世,本为江湖大族,先祖有矩,凡夜氏族人,不可入朝为官。
然如今烽烟四起,九州倾覆,夜氏先家主夜昇冒大不韪,率全族入朝参军。
奈何山河无救,九州未平,夜氏却先凋零。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夜氏满门无弱骨,她夜凝紫即便是死,哪怕不能死得其所,也要死得豪横!
她婉转腰枝,一招一式皆随风而动,每一剑皆扬起一片落花,渐渐形成一阵花浪,潮起潮落若飞仙般畅游云海。
花影灼灼,剑影昭昭,白刃斩微雨,剑势破春风。
可惜她愈发脱力,最后一式乃是这轻水剑舞最大的杀招,她缓缓将剑架在自己的脖颈上,剑起剑飞,红锦漫落。